“你不用跟我道歉,又不关你的事。”江水心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从那个女人死去开始,她就疯了。什么家庭、什么孩子,她都不在乎了,她只想要她的初恋情人回来。所以,她创造了我,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江水心曾知道自己是一个男孩儿,但那又怎样?他在漂亮的发卡与柔软的裙子中逐渐丢失了自己的性别,他不再是迫于家长的压力给自己化上美艳的妆,而是他看到镜中美丽的自己时,由衷地感到惊艳。
可是,她死了。
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语重心长地安慰他:“这些年委屈你了,你也知道,自从你兰姨走了,你妈就得了抑郁症,这些年我们的都不敢刺激她,只能纵容她把你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
“不过今后你就不用再把自己弄成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了,我给你打了几万块钱,你自己去买点男装还有男生喜欢的东西,最好再去健身房练练,以前就算了,可你到底是个男人,要结婚生子,瘦得跟个竹竿儿一样不好看。”
“我到底算个什么呢?”江水心问道:“我是他们为了应付家中长辈的累赘,是为了让她活下去的工具,是下一个传宗接代的父体。”
“让让,很没意思啊,你不觉得吗?”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美食,很多好看的景色,你还会画画,很多人都喜欢你。”祁让笨拙地安慰江水心。
“你觉得这些事情有意思吗?可我不这样觉得,他们都是如此地寡淡。”
“就算现在找不到有意思的事情也没关系啊,只要或者,肯定就能找到,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我把有意思的事情分享给你。”
江水心深深地看了祁让一眼,似乎能看到祁让身后普渡众生的神性的圣洁的光。
“那说好了,你陪我去找,有意思的事情。”
从这天开始,祁让和江水心的关系突飞猛进,日益密切,认真算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某种互相的意义所在,祁让帮助江水心去感受生活,自己的感情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救赎。
一年多以前,祁让从云顶山下来,看到在山脚等了一夜的哥哥,说道:“我们离婚吧。”
少年时的心动与追逐,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
祁让决定把自由还给哥哥,也放过他自己。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结婚容易,离婚竟然会这么困难。
首先是哥哥如同当初拒绝他的告白一样平平淡淡地拒绝了他离婚的要求,后又是父母因为家族利益捆绑,不允许他离婚。
祁让越发看不懂他的哥哥,但他可以肯定,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永远都跟在哥哥身后无望地追逐,他决定去寻找更广阔的世界,所以他偷偷向系里递交了留学申请,直至出发前,才偷偷告诉了江水心一个人。
出国那天,祁让只拖着一个小小的箱子,很多东西他都可以到了法国再买,第一次彻底抛弃过去的日子,他决定轻装上阵。
在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祁让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让让,你想去哪?怎么也不跟哥哥说一声呢?”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发现了,祁让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我要去法国留学。”
“跟我回去。”
“我一定会出去的,你今天拦住我,我明天也会出去。”
“多谢提醒。”
起先祁让只觉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提醒”是指什么,直到他被反锁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
祁让不遗余力想要逃离这里,再后来,铁索套上了他的脚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偏要把我留在身边?为什么!”祁让愤怒得如同一头困兽,揪着该死的铁索质问祁月白。
“你凭什么替我说不爱这种话?”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我追求你这么久,你从来没有答应过我,就算结婚了,你对我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难道你还要我自欺欺人你其实是爱我的吗?!”
“我当然是爱你的。”
祁让不想再被祁月白动摇了自己的决定,摇着头道:“你骗我!你根本不喜欢我,你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你只是不能接受我喜欢上江水心,在他出现之前,你从来不会这样!”
“我的确不喜欢他,让让,你是自由的,不应该被任何人拥有。”
包括江水心,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祁让完全无法理解祁月白的话,难道他的意思是,过去这些年,哥哥并非不喜欢他,而是觉得他不应该被任何人拥有,所以才从不碰他?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祁让宁愿听到哥哥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长年累月的委屈不断发酵,终于达到顶峰,祁让崩溃地砸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我一定要出去,我宁愿死,我也不要继续被你关在这里!”
出生就是光明的祁让也许真的无法理解祁月白的这种心态,就像是长久饭都吃不饱的孤儿院里的孩子突然得到了一颗糖果,不会想要立马含进嘴里吞进肚子里,而是会想要好好收藏起来,馋得狠了也就是多看两眼、多摸两下,趁着无人的时候偷偷舔舐两下,品尝只属于他的甜。
但如果有人觊觎他的糖果,甚至尝试把糖果从他手里偷走,再舍不得,天生的占有欲与黑暗中滋生的疯狂一定会促使他一口吞下这颗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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