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施坐在床沿,双腿并拢,姿势尤其乖巧,垂着头摇了摇:“没有了。”
在刚才的一个多小时里,翁施不断问自己,你有多喜欢宋科长。
是很喜欢,特别喜欢,一想到可能会和宋科长分开,就忍不住心口抽痛的那么喜欢。
不管宋科长有没有那么一个一辈子放不下的人都没事,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过自己的生活了,不会出现了,翁施可以就当作他并不存在。
自欺欺人也没关系,翁施觉得他能做到。
晚上翁施几乎是一夜没睡,等身旁传来宋科长绵长的呼吸声,他才偷偷打开手机相册,翻出妈妈年轻时的一张模糊照片,按在胸前,默念说妈妈保佑我吧,如果我真的是自欺欺人,就保佑我自欺欺人的时间可以长一点。
第二天,萧衍彻底清醒了,翁施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几句,发现萧衍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局里发了春节放假通知,明天就是假期,翁施买了回老家的高铁票。
按习俗,过年前是要给家里做大扫除的,虽然他和宋科长都不在新阳过年,但翁施对仪式感这东西特别执着,坚持新阳的这个家也是要打扫的。
宋尧提议今天的晚餐吃得隆重点儿,就当在新阳也过个年了,他拽着萧衍去超市买菜,翁施留在家里收拾卫生。
以前不打扫还不知道,原来厨房的壁橱是可移动的,背后有个小小的储物空间。
储物间里满是扬尘,翁施戴了个口罩,边咳嗽边整理里头的杂物,大多是宋科长的旧书,都是专业相关的杂志期刊,翁施按日期分门别类地排好,归置好了才发现,最角落还有个东西。
他弯腰抽出来一看,是个带锁的保险柜。
“我哥成天抱着相册偷偷看他的照片,还掉眼泪……”
翁施心跳猛地漏掉了一拍,伸手试着解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颤抖。
第86章 放手的美德
保险柜不大,有些年头了,从金属锁上的锈痕判断,至少十年以上。
翁施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快,想着要不算了,万一里面是宋科长的私房钱呢?或者是宋科长以前写过的检讨,他不好意思拿出来呢?
万一……万一……
算了,哪儿有那么多万一。
在种种复杂情绪的驱使下,翁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拽过那个保险柜。
——我就看看,只是看一眼就好。
拿过了保险柜,翁施才发现那个密码锁虽然挂在了锁片里,但其实根本就没把保险柜锁上。这个保险柜是双重开门设计,柜顶上还有一个开掀式的盖子,没上锁,轻轻一拉就打开了。
翁施掀开盖门,又立即“砰”一下合上,他刚刚往里瞥了一眼,似乎真的是一本相册一样的东西。
未经允许擅自打开别人的柜子,这种行为可以说是卑劣了,小翁啊小翁,你别做这种事情,太不坦荡。
翁施在心里百般说服自己不要碰不要看,就当作不知道,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强烈的不安和沮丧充斥了他整个胸膛,翁施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那个密码锁上——他给自己三次机会,如果能打开这个锁,他就悄悄看看里面的东西。
那是个六位数字的锁,翁施先试了宋尧的生日,不对;翁施又试了萧衍的生日,还是不对。
看来是解不开这个锁了,他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是老天爷要给他继续自欺欺人的机会。
第三次,翁施随便试了个“123456”,不料“咔哒”一声——锈迹斑斑的锁竟然打开了。
翁施目瞪口呆,他用拳头敲了敲心口,取出里面那本相册,小心翼翼地翻开。
在看见老照片里那个男孩的一瞬间,翁施瞳孔骤然紧缩——怎么是他!
整本相册都是同一个人,十七八岁的少年样貌清俊,浑身都是隔着漫长时光也压不住的恣意和洒脱。
有他坐在训练场边的栏杆上,鬓角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显得格外飞扬;有他支着下巴趴在课桌上,桌上的试卷画了一只大王八,校服外套被窗外涌来的风吹起一个鼓包;有他靠在树干边低头点烟,下一张是他发现了正在被偷拍,气势汹汹地抬手指着镜头;有他翘着脚仰面躺在草地上,闭着眼勾着唇角,光落在他身上,出奇的好看。
有他站着、坐着、躺着、趴着,光是从这些照片当中,都能看出拍摄者对这个少年满满的爱意。
而这个照片里的人,翁施也很熟悉,他是尚楚,是翁施从十五岁起,一直仰望着的、追随着的那个人。
在翁施心里,尚楚比阳光更加耀眼,是他迷茫的少年时代最坚实的精神支柱,他把尚楚的座右铭当作自己的座右铭,把尚楚两个字写在他每一个笔记本的扉页,他为了尚楚考警校、考新阳市局,因为尚楚和他打一声招呼兴奋一整天。
翁施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后就是长久蔓延的酸楚。
他想了一夜,这个人是谁,是什么样的,想得心脏都一抽一抽的疼。
嫉妒是个贬义词,但翁施承认,他好嫉妒那个人。
但那个人如果是尚队长的话,所有的负面情绪就都随之消散了,翁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因为他是尚楚,是比太阳还更夺目的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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