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可怕,”妈妈弯腰抱起女孩,“你看这个哥哥,他也是来看病的,他多勇敢呀。”
女孩怯怯地看向翁施,双手搂紧妈妈的脖子,小声说:“哥哥不做手术……”
翁施从长椅上站起身,笑着对小女孩说:“哥哥也要做手术的。”
女孩在翁施友好的注视下止住了眼泪,擤了擤鼻涕问:“那哥哥为什么不害怕?”
翁施眨眨眼,对呀,他怎么不害怕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紧张和忐忑竟然消散了呢?
是宋科长轻轻揉他头发的时候?是宋科长让他乖乖等着的时候?还是宋科长“威胁”他打不过贪吃蛇第十关就要挨揍的时候?
“哥哥是大人,我是小孩,”小女孩说,“大人本来就比小孩勇敢。”
“不是的,勇敢是不分大人和小孩的,”翁施笑的眼睛弯弯,“哥哥勇敢是因为,有人陪伴。”
小女孩还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疑惑地问:“没听懂。”
翁施勾了勾她的小指头:“你来看医生,妈妈是不是一直陪着你呢?”
小女孩点点头:“我挂瓶的时候妈妈都在的,妈妈喂我吃药,给我削苹果,还有去食堂打饭,给我擦澡澡,开水瓶很大的,妈妈都要拎不动了,不过妈妈每次都能拎起来,像超人一样……”
她掰着手指头一样样地数,她的妈妈为她做了好多好多事,像个真正的超人。
小女孩没有注意到,年轻的妈妈悄悄红了眼眶。
“这个就叫陪伴啦,”翁施略略弯了弯腰,和妈妈怀抱中的小女孩平视,“你看啊,妈妈陪你看医生、喂你吃药,为你削苹果,妈妈能做那么多的事情,还能把你抱起来,妈妈最厉害了!”
小女孩破涕为笑,拍手说:“对呀!我妈妈最厉害了!”
“对嘛,有这么厉害的妈妈陪伴你,看病有什么可怕的,妈妈三两下就把病魔打跑了。”翁施说。
“好耶好耶!”小女孩欢呼,又问,“哥哥的妈妈也陪你来看医生了吗?”
“嗯,哥哥的妈妈一直陪着哥哥,”翁施点头,“哥哥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人,也陪着我。”
小女孩拍了拍胸脯:“难怪哥哥不哭,那好吧,我也不哭了。”
年轻的妈妈朝翁施投来感激的目光,翁施直起身,对她微微一笑:“您注意身体。”
母女二人依偎着走远,翁施看着这位母亲消瘦的背影,禁不住喉头发酸。
女孩的描述中始终只出现了“妈妈”这个角色,翁施不想去揣测别人的经历,但他猜这位年轻的母亲应该很辛苦吧。
她那么瘦,眼下是深深的乌青,衬衣领口破了一个小小的洞,平底鞋脱了胶,干枯的头发扎成一束低马尾,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超人。
但她始终保护着她的孩子,任何一部描述超级英雄的电影也无法刻画她的勇敢。
翁施想,也许每个母亲都是一样的,在选择成为母亲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做出了这个世界上最坚定的选择。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后颈的那道疤痕,用指腹细细摩挲着光滑皮肤上凹凸不平的伤疤,霎那间忽然觉得面对一道伤疤也没什么困难的。
他的妈妈已经给予了他无条件的爱,他也要勇敢一些。
手机发出“嘀嘀嘀”的声响,原来是刚才游戏暂停了太久,系统提醒他该继续了。
翁施捧起手机,同时轻轻弯起唇角,诊室里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讨厌鬼,这个讨厌鬼给了他最热烈最纯粹的爱,讨厌鬼还威胁他如果不把贪吃蛇的第三百六十道关卡打通,他就要挨这个讨厌鬼的揍喽!
翁施是个慢性子,反应慢,手速比反应更慢,极其不适合打游戏。
二十多分钟后,宋尧从诊室出来了,翁施还在埋头苦战。
“哎,呆子,”宋尧扯了扯他的耳朵,“走了。”
翁施头也不抬:“哎呀别烦,马上就通关了呀!”
下一秒,游戏里的彩色大蛇“咣”一下撞上了墙,“GAME OVER”一行大字蹦了出来。
宋科长发出了蔑视的嗤笑,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翁施,评价道:“菜鸟。”
游戏画面中紧接着出现一个弹窗——“是否消耗5元,购买复活机会”,翁施想也不想就按下了“是”,然后熟练地输入支付密码,付了五块钱。
“哟,”宋科长眉梢一挑,“稀奇啊,今天小抠门精怎么不抠门了……我操!这他妈我手机!”
他一把从翁施手里夺过手机,查了支付记录一看,这呆子已经付了十几个五块钱!
宋科长痛心疾首,戳着翁施脑门连声说:“败家玩意儿,败家玩意儿,败家玩意儿……”
钱倒是小事,但这个游戏有个非常变态的机制:只要你花钱买一次复活机会,你的积分就会下降十分。
宋尧盘踞贪吃蛇好友榜第一已经有半年多了,他凭着这个第一名简直在市局横着走,就连门卫的小花猫揍他,他都摆出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老子贪吃蛇第一,你呢?”
经过翁施这么一战,宋尧的榜单排名瞬间下降到第七名,尚楚、齐奇、卓致文等人全部一跃在他之上。
“败家玩意儿!”宋科长咬牙切齿,抬手又给了翁施一个脑瓜嘣。
翁施捂着额头,义愤填膺地说:“还是义宁说得对,Alpha都没好人!脱了裤子就一口一个‘小祖宗’、‘小乖’的,花你点钱就原形毕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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