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何故很爱捉弄人。
这是盛欢藏在心里的后半句。
姜黎不疑有他,握着盛欢的手笑道:“不理你也罢,只要他肯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这就足够了。”
他毕竟年纪不大,关切了几句盛欢的近况后,便缠着他打听珑园里的事物。尽管盛欢寡言少语,但在珑园憋了半个月,也积攒了一些心事想要和朋友分享。他略过自己与温咏棠的纷争,向姜黎讲述了温鸣玉对盛云遏来由不明的恨意,让对方听得云里雾里。两名少年皆是未经情爱,想不通其中会有怎样的坎坷,最后姜黎迟疑着发表意见:“大概是……吵架了吧?”
盛欢并不认同这个猜测,依照盛云遏提起温鸣玉的态度,区区一场口角,何以催生出如此深重的怨恨。
两人在墙根蹲了许久,姜黎的肚子忽然响亮地咕噜了一声,见盛欢侧首看过来,他难为情地露出一个笑容,小声道:“我中午吃的不多,有些饿了。”
盛欢仔细审视他苍白削痩的脸颊,皱着眉道:“他们是不是又不给你饭吃?”
姜玉姝为人吝啬,又嫌弃不能招揽生意的姜黎,三天两头克扣他的伙食。盛欢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常常把自己的口粮与对方分享,现在他搬进珑园,想必对方因此挨了不少饿。姜黎不好意思向他撒谎,又怕盛欢替自己操心,便道:“我最近没有什么胃口……”
盛欢一看他的神态,便知姜黎说的不是真心话。他不由分说地将对方拉起来,牵着他往巷口走去。
盛欢人高腿长,步伐迈得又急又快,姜黎不敌他的力气,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不解道:“小盛,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吃饭。”盛欢答道。
他出门时带上了自己攒下的一点零钱,本来就是打算送给姜黎兄妹应急所用,花在这个地方倒也适宜。姜黎知道自己拗不过朋友,十分听话地被盛欢牵着,看他在巷外的买了一袋烤甘薯,全部塞到自己怀里。
姜黎面露为难:“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盛欢道:“姜岚也爱吃,你带回去给她吧。”
他的年纪比姜黎要小上半岁,言谈举止却比年长的朋友要稳重许多,时常像个兄长一般照拂姜黎兄妹二人。姜黎看着盛欢的侧脸,对方仍是少年模样,面容鲜艳又俊秀,可一双乌黑的眼睛沉毅冷静,俨然是成年人才有的神态。姜黎伴随他长大,两人之间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自己尚有妹妹依靠,而盛欢除去那个不管他的父亲,就当真是野草一株了。想到这里,姜黎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红薯掰了半个,塞进盛欢手里。
盛欢接过去咬了一口,继而满足地眯起眼睛,低声道:“好甜。”
姜黎微笑起来,两人肩并着肩,像两只晒太阳的野猫般紧靠在一起,蹲在街头向阳的一隅,共同分享一只滚烫甘甜的红薯。盛欢吃得比对方要快一些,就在他清理沾在手上的残渣时,忽见密密人群中挤出数名神情不善的高大男子,为首那人右颊留有一块蜘蛛般丑陋的红斑,满脸阴沉地紧盯着他,正是唐九。
此人曾是盛云遏的入幕之宾,与她的鸨母关系也非比寻常,难保不会将他押去鸨母面前邀功领赏。盛欢警觉的很,立刻将姜黎拽起,喝道:“跟我走!”
姜黎也望见了前方的唐九,忙把袋子揣进怀里,跟在盛欢身后跑了起来。
唐九果然不怀好意,发觉自己行踪败露,怒斥一声,领着几名大汉追在他们身后。
春华巷并不幽深,没有几步就可以从头跑到尾。唐九受了鸨母嘱托,正在四处寻找盛欢,要将他押送回去抵债。不料前段时日这小子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任他在城南掘地三尺,也不得其踪。今日忽然撞见,只当对方已是瓮中之鳖,教他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刻捉了盛欢去讨要赏钱。
盛欢也清楚再跑下去迟早会被捉住,他们恰好来到一道拐角处,他忙带着姜黎躲进角落废弃的杂物之中,又扯来一只破了洞的竹筐遮在头顶,抬手轻轻掩住姜黎的嘴巴,示意对方不要发出声音。
姜黎体力不如他,跑出了满头大汗,见状艰难地控制自己粗重的呼吸,不敢言语,
数道脚步声纷来沓至,唐九的声音骂道:“妈的,人呢?”
“我们分头找找。”另一道谄媚的声音建议:“小崽子跑不远,肯定在哪里藏着。”
几人果真分散开去,没过多久,有二人找到他们藏身的地方,四下张望。这里是道死胡同,一眼即可看到尽头,两名大汉转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的踪迹,其中一人嘀咕道:“似乎不在,换个地方吧。”
另一人却谨慎许多,他踢开路边堆积的废品,查找所有可以容人的缝隙,很快就检查至盛欢与姜黎躲藏的竹筐旁。大汉向前几步,脚尖踢到一只断了腿的桌子,姜黎恰好躲在桌后,顿时吓得身躯一震,紧紧揪住盛欢的衣角,把头往手肘里藏。
大汉发现了竹筐,心生疑窦,便俯下`身,从筐底的破洞中往下窥视。
盛欢不闪不避,目光霎时与对方撞在一处,大汉惊愕地瞪大眼睛,正张口欲呼,脖颈却被盛欢从下方探出的双手一把攥住。这一下他咬紧牙关,使出了十成的力气,把大汉掐的两眼翻白,喉咙咯咯作响,两人一个挣扎,一个钳制,你来我往地僵持数秒,最后竟然是大汉先落了下风,口吐白沫地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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