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颗树莓幸运地躲过了他的踩踏,鲜红娇艳地躺在泥地里。
“家门口……哪来的树莓?”胖男人嘀咕了一声,在庭院的石头上蹭了蹭鞋底。
抬起头,就见不远处的大樟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拿着一根比自己人还高的树枝在地上戳戳点点,但因为小屁孩力气不够大,努力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而在他的脚边,还散落着几枚和自己庭院里如出一辙的通红树莓。
这些树莓是……这小屁孩送给自己的?
胖男人愣了愣,弯腰捡起一颗,放在打上来的井水里冲洗一下,塞进嘴里。
按理说他是尝不到食物的滋味的,但他口中的这颗树莓不一样,是甜的。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尝到过人间的五味了,等到他回过神,自己已经将地上的树莓都捡起吃了个干净。
而大樟树下的小谷芋,还在重复搭着自己的树枝,他显然也意识到光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将树叶插得很深的,他找了一块石头,试图把树枝砸进泥土里,但这样一来他的个子就有些不够了,他又找来碎石子放在脚下,然后垫高了脚尖,用力地敲击树枝顶部。
像是一只抬高脖颈的笨天鹅。
“没用的小鬼,力气真小……”胖男人嘀咕了一声,大步走出庭院,走到小谷芋的面前,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树枝。
极其轻巧地往地上一插,树枝立时被他插进泥土中足足有十几厘米。
“剩下的,插哪?”胖男人冷声问。
小谷芋被他突如其来的善举弄得愣了愣,忙又指了指犹有他努力痕迹的其他几个小坑。
男人依次将树枝插入小谷芋指定的位置。
“谢谢,谢谢您帮我!”小谷芋连忙感谢。
“咳,”胖男人咳嗽一声,“我可不是帮你,我这是看你太没用,特地来嘲笑你的,看老子插得又快又好,不像你这小崽子,一点力气都没有。”
还是要谢谢……”小谷芋眨巴着如同新鲜葡萄般水润的眼睛,抬头看向胖男人,小小声问:“那个……我放在您家门口的树莓您吃到了吗?好吃吗?要,要不我再摘点给您?”
胖男人的目光落在小孩背在身后,满是血痕的小肉手上,目光暗了暗:“一般,不要了。”
说完后,胖男人快步离开,小谷芋都没来得及反应。
小谷芋讪讪地止住了自己的话头,怔愣一会后才重新开始自己的建造稻草屋大业。
解决了桩子的问题,不多时,小谷芋就成功将稻草墙固定在了树枝上。
一个狭小但可以遮蔽阳光的稻草屋就这么完成了。
小谷芋在屋子里待到下午三四点,日头终于弱一些了,才出门去摘树莓。
摘完树莓回家,路过胖男人的屋子,小谷芋停下脚步,轻车熟路地往胖男人的家门口放了一些个大颜色漂亮的树莓。
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另一边,胖男人如同往常一般走到了荒村唯一一户活人的家中。
胖男人称呼这家的户主为老王,老王是个七十多岁的小老头,个子矮小,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很亮,像是黑夜里的猫。
“董胖,你来了啊,快进来吧。”老王给董胖开了门。
董胖熟门熟路地往早已摆好了棋罐和棋盘的窗边一坐。
董胖是鬼的事情,老王也是知道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生出知己之情,毕竟村中的日子无聊且长,有个伴才好打发时间。
“老规矩?”董胖自觉拿过白子。
老王也不客气,拿起黑子先落天元。
几分钟后,老王大笑:“我赢啦!五个子连上了!”
是的,他们玩的是五子棋。
董胖生前就是伙夫,哪里懂什么围棋。
至于老王,他大字不识一个,这副棋还是他捡破烂的时候几个小孩不要了给他的。
老王本来也不准备要,还是几个小孩说有个下法简单,他指定能学会,老王才把棋带回家的。
二人厮杀了一下午,等到日头落了,老王拿起蛇皮袋准备出门捡破烂,董胖才和他道别。
二人分别前,老王随口交代了一句:“对了,明儿下雨,就别找我来了,我也在家悠闲一天。”
董胖:“哦。”
他愣了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开口:“我记得你那有两件雨衣,给我一件吧。”
“你要雨衣干嘛,你一个鬼,淋湿甩甩不就干了,上次我说给你,你还不要呢。”老王神色困惑。
“你个小老头,管那么多干嘛,给我就是了。”
几分钟后,董胖提着雨衣路过稻草屋,没看到小孩,估计他是待在屋子里头。
但……给个小破孩送雨衣,未免显得他董胖也太好人了吧?
他一个厉鬼可做不来这种事。
于是董胖提溜着自己特地要来的雨衣,笔直路过了小谷芋的稻草屋,径直进了自家的庭院。
屋门口又摆着新鲜的树莓,比他后人给他上供都勤快得多。
董胖的脚步顿了顿。
他折返回大樟树下,清了清嗓子:“在不在?”
稻草帘被掀开了一角,小谷芋歪着脑袋,语气很是礼貌:“您有什么事吗?”
“我……我有件旧雨衣,没用了,打算扔了。”董胖别别扭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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