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只要对方表露出少许不愿,只要对方稍有迟疑,只要对方退后哪怕一小点儿,他就会立刻退后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消失了,但屏幕上并没有回复,这代表庄云流打了一段话之后又删掉了。
他打了什么?
又为什么删掉呢?
宴蓝握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心头不断打鼓,紧张更胜从前。
又过了几分钟,接收到消息的气泡轻响接连出现,屏幕上终于跳出了庄云流的答案——
[回来。]
[今天过节,我刚刚跟他们说了,都不许加班,有约会的约会,没约会的就出去玩。]
然后就没了。
宴蓝拧了下眉,心情不上不下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口一提吗?
不太可能。
那是试探邀请?又或者是玩心大起,故意逗他?
宴蓝揉了揉头发,没想到对方不说话的时候他纠结,好不容易说话了,他居然更纠结。
哎,庄云流虽然没正式谈过恋爱,但与人打交道的本事太高了,拿捏他就是易如反掌。
宴蓝心烦意乱地在家里走了几圈,最后决定算了,不瞎想了,也不用管庄云流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强任他强,自己只按照原先计划好的去做就可以了。
他回到沙发上疯坐下,给庄云流回信息——
[还有最后一科考试,通过之后我就能拿到驾照了。]
[恭喜你,学得很快。]
庄云流几乎是秒回,看来现在他专门留出了时间准备聊一会儿。
宴蓝轻轻地勾起嘴角,怀着一丝狡黠在对话框里打出[下次找你飙车]。
果然,庄云流那边陷入了停顿。
又意料之中地在片刻后换了个话题——
[你的确很喜欢学习,所以学完车之后还打算学什么?]
宴蓝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手机,抬头在心中谋划了一下,继续把话题拽回来——
[还想学喝酒。]
庄云流又停顿了,大约是被自己搞得迷惑了。
[……喝酒有什么好学的?]
宴蓝的嘴角勾得更深,打字说:[不可以吗?你之前说会尊重我的选择。]
庄云流发来一个无语的表情。
[我是说有益的事,总不能你胡作非为,我也全都顺着吧。]
[只是喝酒不是酗酒,也算胡作非为吗?]
宴蓝这下连眼睛都弯了起来,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庄云流就在眼前,那家伙会展现出怎样一种没辙的表情。
[行吧,那您随意。]
屏幕上出现了颇为无奈的六个字,宴蓝心想铺垫足够了,开始使出杀手锏——
[不过酒的种类很多,喝法也不相同,我都不太懂,有空你教教我。哦对,你今晚不是就有空吗?今晚陪我喝点儿吧。]
大功告成。
宴蓝放下手机走去餐厅,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又回过头看客厅,默默地想着晚上的布置。
而庄云流就跟他预料的一样,彻底哑巴了,再也没有回复。
……
整个下午,庄云流始终心不在焉。
不可否认,他被宴蓝最后的话吓住了,如当头棒喝,先前一大段看似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毫无意义的句子绕来绕去,在最后那句话一说出来的时候,所有的逻辑就都成立了。
只是他还有点不敢确认。
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呢?毕竟宴蓝……
有点不可能。
就这样晃神到下午六点,因为他有言在先,寰行的员工们极有效率地人去楼空,他也想赶紧走,却又有点忐忑,以致于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和宴蓝的相见。
直到快七点,他才终于硬着头皮离开公司,开上自己的小宾利,在节日晚间的堵车行列里艰难前行。
霓虹闪烁,川流不息,庄云流一手支在车窗上,窗外到处是属于情人节的布置,色块斑驳流光溢彩,他少见地产生了一种很深沉的、难以言说的情绪,好像第一次与这些场景产生共鸣,好像他也的的确确需要着什么。
需要什么呢?
不久之后回到家烧好的饭?水温恒定的浴室?无比舒适的大床?又或是……
渐渐离开水泄不通的主市区,前往高端住宅区的路上,车辆越来越少,环境越来越静,车速越来越快,庄云流心中暗藏的需求也越来越明显了。
路边有家连锁便利店,他鬼使神差地把车停了下来,准备开车门的那一刻,他把白天和宴蓝的聊天内容从头到尾又默念了一遍——
没错,经过一下午的纠结,他现在已经倒背如流了。
然后再不多想,下车径直走入便利店,在收银台前站定,怡然地从货架上拿了一盒安全套。
就当是……有备无患吧。
用不上就算了,但如果该用的时候却没有,那实在是又尴尬又要命。
……
家里。
宴蓝坐在布置妥当的餐桌边,时不时抬头看墙上的抽象挂钟,几次想给庄云流发信息问他走到哪儿了,最后都是放弃。
庄云流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今晚又肯定会大堵车,他应当耐心一点。
反正已经焦虑了一整天,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时而回想在网上查找的教程,时而把手放在裤兜外侧,确认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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