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他又茫然又混乱,根本没有释放的渠道,现在突然发觉,好像哭一哭也没关系?
他连爷爷去世的时候都硬忍着没有哭……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忍?
不止那一件事,还有后来的许多事,他又在假装坚强给谁看?
庄云流越想越难受,终于也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流起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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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波折后,宴蓝终于到了医院。
他连夜调理,周鸣连夜帮他协调工作。
第二天烧总算退了,宴蓝的情绪稳定了不少,然后开始后悔。
“抱歉周总,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你别这么说!你就是责任心太强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压力那么大,而且一直都不舒服,哎。”周鸣自责地挠了挠头。
“我总觉得我可以撑,没想到还是不自量力了。”
宴蓝坐在床上,垂下的双眼望着手背上的针,在沉默中渐渐露出淡而温暖的微笑。
“不过凡事皆有两面,这次生病和……跟庄云流吵架也帮到了我。”
周鸣顿时一脸迷惑,“什么什么?”
“我突然没压力了。”宴蓝抬起头来,眼中又充满了积极的神采,“不知道是因为生病把那些负面的东西都发了出来,还是因为昨晚大吵一架释放了情绪,总之我现在很轻松,我想通了,成绩好坏随缘吧,淘汰了也无所谓,只要我把自己想演的东西演好,让自己满意就行,毕竟这种打分又不是考试,我自己没办法控制。其他商业上的工作就放空去完成,减少对身体和精神的消耗。”
周鸣愣愣的。
宴蓝便笑弯了眼睛:“周总,你不会觉得我消极怠工吧?”
“当然不会!”周鸣回过神来,站起来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你做事的底限明明比很多人的上限还要高很多!而且这只是调整心态啊,又不是不好好工作,你能这样想简直太好了!我也想让你轻松一点!哎,其实我一直在犹豫,我都……都想直接让你停工算了……”声音低下去,“你都怀孕了,还那么辛苦,搞得我就像你那个舞台剧里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宴蓝“噗嗤”笑了,摇摇头说:“其实我已经很好了,虽然工作时间长,但不管去哪儿都车接车送,还有营养师负责三餐,住很好的房子,用很好的东西,有很高的收入,所谓的压力都是自己给自己强加的‘精致’,相比那些苦苦坚持生活的人们,我过得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呢?真停下来,我反而会觉得无所适从,就像……”顿了一下,他不再躲避,“跟庄云流结婚之后,我一直呆在家里,一度状态很差。”
“哦。”周鸣恍然大悟,“那我明白了,那你就……保持好心态,工作上我和你经纪人一起协调,争取让你良性循环。”
“好,谢谢周总。”
“不要谢哦,别忘了你签了五年合同呢,现在先放你一马,等你的宝宝出生以后我拼命压榨你!”周鸣故意凶狠地说。
宴蓝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放宽心,垂头一笑:“好啊,我期待着。”
周鸣是个既像小孩子一样善良热情没心没肺,又十分有工作能力的人,短短的几个月里,他不断刷新着对对方的认知,加深着对对方的感情,然而仔细一想,无论认知也好感情也罢,其实都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单纯真诚,表里如一。
这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啊。
……
吊瓶打完,护士来拔了针,宴蓝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口,窗外晴天暖阳、绿茵如盖,正像他第一次看见庄云流的时候。
那时他刚上大一没多久,度过了入学的陌生和混乱,找到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兼职,生活步入正轨,他便打电话给庄若人,希望对方收回那笔原本一直涵盖到大学毕业的资助款项,还表示自己会尽快归还已经使用的部分。
他们之前就一直通电话和写信,庄若人对他印象极好,在他考上大学之后还想送礼物给他,被他礼貌而诚恳地拒绝了。
停止资助款项不是小事,庄若人当然不会轻易做决定,便请他来家里聊一聊。
那是宴蓝第一次去有钱人居住的别墅区,外围有很多很漂亮的植被,人烟稀少,十分静谧,就像书里写到的贵族庄园;房子是一大栋多层的楼,样式别致,用料与配色极具时尚感;周围有草地、湖水、花园……
宴蓝一路静静地看,觉得自己像做梦一般。
这里和他的学校、宿舍明明同处一个城市,却又分明是两个世界,更不要说比他那所谓的“家乡”了。
和庄若人聊了两个多小时,庄若人非常和蔼,一直夸他、鼓励他,让他放下负担,好好享受大学生活。
谈话中宴蓝几次想哭,他努力忍住,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从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
最后,他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资助款项暂时冻结,如果宴蓝未来勤奋努力,那么这笔钱就将作为奖励,在他毕业之后用于生活或事业的启动金;如果宴蓝好吃懒做,庄若人就把钱收回。
分别的时候,庄若人让司机送他回学校,宴蓝去车库旁等待,看见两个男人站在远处湖边的树下说话。
其中一个个子很高、身材很好,穿着一看就很贵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两只长袖被袖箍整整齐齐地挽上去,露出的小臂和手腕带着一种属于年轻男人的劲健有力,左腕上款式简单的银色手环更显时尚与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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