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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朝他伸手,他把火柴递给我。咔嚓一下,橘黄的火苗摇晃,点燃褐色的烟丝。
    “好好学,请主子在榕都给你找个工作,离老头子我近一点儿,可别撂下我跑了。毕业了找个媳妇,生个小孩我还能给你看孩子。”
    爷爷吐出一口烟,树叶层层过滤的阳光洒下,周遭都是一片绿意,我席地而坐。
    “我呢,身体硬朗,再活个一二十年不费劲儿,使劲儿活,争取你退休,再把几座山交给你怎么样?”
    我强做笑意点头,心里难受,就冲结婚生子这一点,只要还喜欢着池万里一天,我就做不到。
    “好好活,日子有盼头。看你成家立业了,我也有脸下去见你奶奶。”
    爷爷声音逐渐低沉,在这广阔的山林里,人是如此渺小,小到藏不住压抑的感情。七月底临近奶奶的忌日,他每年这几天也是触景伤情,经常不言不语。
    “你爸,我没教好,我就愁着怎么面对你奶。还好有你,你妈虽然抛下你不管不顾,我还是打心底感激她把你生下来,有个人陪我这老头子,你别恨她。”
    我眼瞅着他眼都红了,快要流泪。
    他可劲儿抽了一口,云里雾里吐出一大堆白烟,模糊了神情,低头把烟掐灭装在口袋里,起身拍了两下裤子:“走吧!说这些干什么。”
    我跟着他向前走,一路无话。
    直至他领我走到山林最深处,我们已经从天不亮走到了下午两点。
    这里是一处潮湿的山谷,溪流潺潺,空气潮湿,漆黑的山石,绿苔点映。
    但我的目光全被一颗巨大的山茶花吸引,它长在得天独厚的山林里,从未被世人修剪,恣意伸张枝蔓,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狂野不受束缚,满树的花骨朵,从低到顶密密麻麻。我站在它跟前,抬头看,视野都被肥绿的叶子挡住。
    爷爷自豪道:“你奶奶年轻时候种的,在山里它过得相当自在,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全看心意。它懂你奶。”
    爷爷的意思是这花知道在奶奶忌日这两天绽放。
    我们在花下简单吃了一顿午饭,自家腌的咸菜、硬面包、牛肉干、咸奶茶。
    爷爷边吃边说:“行了,到这里就是最难找的地方,来的路你都记清楚了吗?”
    我点头:“岔路很多,但也不难。”
    “行,回去你走前面。”
    他把木棍交给我,我在前头扫着杂草横生的小道,从天亮走到天黑。半道上我好像看到一只松鼠一直跟着我们,还纳闷它胆子大。
    “爷爷,你看到那只松鼠了吗?”
    爷爷摇头:“松鼠胆子小,你看到的,说不定是黄大仙。”
    又在山林过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到家,一只鸟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叫,似乎在催我上饭,翅膀上还绑着木头绷带。
    这是前阵子没跟大部队飞走的大侠鸟,翅膀受伤了,爷爷收养了它,等明年开春了再放它走。爷爷专门在院子里造了一个鸟笼,怕它摔下来,就放在地上,又坐了一圈围栏防止野生动物摸进来欺负它。
    我管它叫天天,因其造型跟楚天很像,断臂嘛。
    晚饭爷爷做了红烧肉,冰糖放油里慢慢炒到焦黄冒泡,五花肉切块倒入,翻炒上色。
    洗碗时,我偷偷从冰糖罐子里掏出一块糖吃,才盖紧放到柜子边上。
    池万里自打放假就不见人影,艾莉娜夫人撵他们兄弟俩回娘家度假,自己却仍在城堡里。那里跟榕都有六个小时时差,每天晚上十点,他都要找我视频,检查今日作业,惨无人道!都暑假了还不让休息。
    看了一眼表,九点五十,我提前铺好凉席,躺在床上翻朋友圈。
    万年不发朋友圈的大哥,竟然拍了一组九宫格,定位在帝国国家宇航局,这是去参加夏令营活动。照片背景是火箭发射基地,她笑得很开心。下面一连串点赞,徐鹤学长评论“加油,以后也为联盟航天事业添砖加瓦!”,非常老干部。
    周婉婉特别爱记录自己的生活,主题分为美食、购物和自拍,都很可爱,我点个赞表示已阅。楚天则爱发一些文艺的照片,背影啦,侧脸啦,配一些莫名其妙的青春痛文字,塑造十分缺爱的感觉。
    正当我看得津津有味,厨房突然传来响声,好像是瓶子倒了。
    “爷爷?”我喊道。
    没有人回答,爷爷八点就上床睡了,早晨四点起来。
    我穿好凉拖,小心翼翼推开门,摩挲着灯绳,一拉,昏黄的灯光摇摇摆摆。
    “天天?”会是鸟弄出的动静吗?
    可是天天在院子里。
    我顺着灯光,走进厨房,原来是装冰糖的罐子倒了,幸好盖子拧得紧,没撒出来。我把它捡起来放回柜子上,又推到最里面。
    厨房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可能是老鼠从哪个洞里钻出来,明天再检查吧。
    我回到床上,已经十点过五分,池万里连续给我打了五个视频,我赶紧接起来。
    “大晚上干什么去了?!”他戴着耳机朝我吼道,背景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杂音。
    “刚刚厨房有老鼠!”我也朝他喊。
    池万里被吵得皱眉:“不用大声,我听得很清楚。”
    “奥奥。”
    “作业呢?!”
    “写完了写完了。”我拿出《暑假生活》翻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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