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戏的时候天早黑了,片场的大灯打得四下一片通明,林乐芒坐在小方桌旁一边吃着娜娜抢到的最后一份蒜苗炒肉盒饭,一边听着副导演在和剧务们交代待会儿大夜的安排。男二的演员已经连着熬了好几天的大夜,下午来现场的时候那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吓得化妆师往他脸上扑了比林乐芒脸上还厚的粉底。
嘴上虽说着拍戏哪有不熬大夜的啊,私下心里都在琢磨这男演员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万宇晴。不过这会儿万宇晴已经离开片场很久了,出于照片事件的考虑,或者说是借口,她今天A组的戏也翘了,听说那边着急忙慌地补了其他日子的戏来拍,光是拆改搭景就多花了叁四个小时。
林乐芒听到她下午在电话里和王宥倩好一顿争论,昨天谈好的合作差点今天就要崩盘。说到底对于那个TBD的项目,尽管是意外之得,万宇晴还是暗自抱了点期待。好几年没拍过认真东西的人是想偶尔捡一捡初心,满足自己的演员欲。但王宥倩开口就说另一个主演已经敲定,是个她毫无印象的小爱豆。不是说万宇晴看不起爱豆,但林乐芒都知道用什么狗屁接不住她戏的借口来推脱,一个没什么表演经验的小爱豆凭什么和她演对手戏。
“你这不就是看不起爱豆吗?”
“操,我就是看不起不行吗!”
当时被低吼了一句的林乐芒耸耸肩就去找威亚师傅了,等她拍完一场戏回来的时候,休息椅上早不见了万宇晴的影子,她只在椅背和靠枕的夹缝里找到了一张万宇晴酒店房间的钥匙卡和一条告知这几天她不在剧组的时候允许林乐芒使用她房间按摩浴缸的微信消息。林乐芒略微想了想自己那多到令人发指的威亚戏就欣然接受了。
这会儿,把最后一片肉送进嘴里的林乐芒开始收拾自带的环保筷,环保筷固然是个好习惯,但当初第一次被某个剧组的探班花絮拍到的时候,她的团队连买了两天热搜,简直恨不得把她塑造成娱乐圈第一环保大使,结果后来某次被拍到用一次性筷子吃外卖,“林乐芒 没带筷子”的词条又冲上热搜,搞得现在她出通告哪次没带上一双筷子都会感觉如芒在背,甚至于每次进组前经纪人会特意问她,“乐芒,筷子带了吗”。如果这不能列为当年公司宣传团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最典型案例,她不知道什么还可以。
“芒芒,我真的觉得万女神喊我Nana的时候特有腔调。如果其他人这样我就会觉得很装逼,但女神这样就不会诶。”
娜娜手里收拾着马扎、外套、保温杯,嘴上日常开始表达对万宇晴的崇拜,尽管下午的时候兔子都没她窜得快。
林乐芒把筷子盒抱在怀里回答她:“你知道吗,要是我这么讲,我的粉丝也会觉得我很有腔调,没在装逼。”
“要是我是粉丝滤镜,那,你会觉得女神装逼吗?”
“你难道觉得我不会这么觉得吗?”
“啊?我是看你俩相处得挺好的,还以为……”
听着娜娜嘟嘟囔囔地越说声音越小,林乐芒笑了开:“粉丝眼里才可能全是优点,但我喜欢和晴姐相处,并不是因为她身上全是优点呀。或许我就是喜欢她拿腔拿调的样子呢。”
“你喜欢呀~”
话刚说完,娜娜激动得差点把手里拎着的小马扎掉回地上,抬头猛地盯着她的眼睛里冒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星星,惹得林乐芒沉默了两秒,而后语重心长地叮嘱说:“娜娜,我听说粉丝群体里CP粉是最底层的。你要小心,她们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她转身就往片场外走,等着载她们回酒店的车停在出入的通道边,身后是娜娜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和反驳。
“我没嗑!真没嗑!”
因为下周会赶一个杂志和一个综艺的拍摄,所以林乐芒这周的戏都排得挺满,今天拍到了快十一点,明天上午还要早起,而且据排班表来看明天又要吊威亚,她总觉得自己迟早要把腰给吊断,这部戏拍完过后她暂时是不想再见到什么古偶武侠、古偶仙侠了。一回酒店,林乐芒就赶紧拿着换洗衣物去了隔着几层楼的万宇晴房间,她从下午还被吊在半空中晃荡开始就十分惦念那个按摩浴缸。
等循环水流帮助林乐芒放松腰部肌肉的时候,困意已经打算把她包裹起来.前两天都没能好好休息,下午又高强度地工作,衡量了一下眼皮的重量后,林乐芒用手机设置好半小时的闹钟搁在了浴缸旁的托盘上。
反正恒温浴缸,睡半个小时也没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随着阖上的眼睑慢慢渗透,大有一种不是要睡半小时、而是打算就睡在这个浴缸的样子。突然,一阵震动的声音把她惊醒,时间短得连打个盹都算不上。
是新的微信,还是陈糖发来的。
今下午这孩子要她猜她的新发色就来来回回猜了十多二十条微信,似乎是打算把这一个多月没聊够的时间都补回来。这么晚了,不知道又想聊些什么。
林乐芒点开屏幕,却蹙起了眉头,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姐姐,你在哪里啊?”
还带着一个哭泣的emoji。
“我在酒店啊。”
林乐芒用濡湿的指尖输入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没过两秒,果然收到了预料之中的答复。
“骗人,我敲了好久的门,你根本不在。”
这次是两个大哭的emoji。
“糖糖,你在我房间门口?”
“对啊。”
叹了口气,林乐芒屈起双腿,撑着浴缸边缘站起身,最后输入了两个字:“等我。”
在收到“等我”的回信后,陈糖又抱膝靠着木制房门坐了快二十分钟,才终于听到空旷走廊那端电梯抵达的声音。她戴着帽檐压得很低的棒球帽,需要高高地扬起脖子,视线才够得着向自己走来的人。
看着来人半湿的长发把T恤双肩处的颜色染得更深,陈糖的喉间紧了紧,她听到对方低声唤她,乖乖地站起身应了,还拉过对方的手攥进掌心。她等着门锁的嘀声,又等到迈进门后清脆的落锁声,而后想都不想便转身双手合围住林乐芒的腰将她抵在门背后。
陈糖埋着头将鼻尖放在面前人的锁骨上时,帽舌戳到了门,怼得她额头生疼。于是她后仰着拉开了些距离,手也从腰处拉着T恤的下摆往上,直接给林乐芒脱掉了。
“你在干嘛?”
没开灯的房间里,陈糖听到耳畔传来林乐芒的问话,她当然有正当的理由回答:“衣服都湿了,这样穿着肩膀那里会得风湿的。”
然后她听到被她抱着的女人轻声笑了,又问她:“那你现在还解我的搭扣做什么?”
“你肩带也湿了。”
“那就快放开,让我去换衣服、吹头发。”
说着,林乐芒伸出手逮住她的帽檐抬起了些,即使是黑暗里,凑近了也能看清那双漂亮的眼睛。陈糖右手捻起她的肩带,将温热的手掌垫在了濡湿的肩带和林乐芒微凉的皮肤之间,接着歪过头错开帽舌,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对方的唇。
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因为林乐芒确实有点冷,而陈糖也感受到了面前人的冷颤,她连忙打住了心思,松开人就唤亮了灯,跑着去给林乐芒拿睡袍。
“既然今天就要过来,你就应该提前说一声,万一我不在呢?”
“你确实不在。”
陈糖说话时已经按着换上了睡衣的人坐在床边,然后自己站在床头帮她吹起了头发,“姐姐去哪里了?”
但吹风机的轰鸣声盖过了第二句话,林乐芒没有听清,她只是微微仰起头看着陈糖还不肯取下来的鸭舌帽,以及不知道被她用什么方法藏得一丝不漏的头发。
“所以染成什么颜色了?不是要给我看吗?”
陈糖哼哼了一声,一只手继续吹着,另一只手毫不扭捏地就揭掉了帽子,蓝色随着帽子的掉落流淌了下来。
“这是……斑蓝吗?”
“对啊对啊,我以前没染过这个,说是越褪色越好看,会褪成粉色。”
关掉了吹风机,陈糖拿过一旁的梳子轻柔地梳着林乐芒的长发,是鸦羽一样的黑色,“姐姐这几年都没染过头发了,但我真的好喜欢你当时参加比赛时的红发啊。”
林乐芒突然笑出了声,她扯了扯陈糖的衣摆,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你说话怎么那么像理发店里的Tony老师,正打算忽悠我染头发提升自己的业绩。”
“我是认真说的啦!”
“好好,我知道了。但你也知道,演员不太好染头发的。”
林乐芒正打算摸摸自己头发是不是完全干了,结果身边的女孩子又伸过左手从耳后贴着头皮将五指插入了她的发间,还要一本正经地说:“要这样才能摸到是不是发根也干了。”
陈糖说完却也没松手,手指捋过林乐芒的头发最后停在她的后脑勺。她的脸凑得很近,她的口里有葡萄味糖果的味道,刚刚接吻的时候让林乐芒觉得很甜。
“姐姐,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去晴姐那儿借用按摩浴缸了。”
“那万宇晴居然让你走了?”
陈糖靠得更近了些,她用唇吻了吻林乐芒的鼻尖,再慢慢往下挪着,若即若离地在她的唇上摩挲。她感到林乐芒的双手放上了她的肩膀,结果下一秒就被人调转身份按倒在床单上,她缓了一秒才意识到现在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斜倚在身侧的人翘起的唇角。
“她人不在,还有,你要是不好好接吻,我就要困得睡着了。”
说着,林乐芒撑起身体,探过头,将唇稳稳地印上了她的,陈糖勾住她的脖子,张开口咬住了她的唇瓣,舌尖也带着那阵残留的糖味侵入,在她的舌上一点点探寻着嗜甜的味蕾。等到陈糖感觉到齿间的双唇微肿起来时,她的手早已把对方刚穿上不久的睡袍褪到了腰间。可是她突然想起了娜娜电话里给自己说的事,大概是关于姐姐这两天很忙很累、睡眠不充足的事,连忙双手一拉又给林乐芒把衣服拉了起来。
“咳咳咳。”
她一退不要紧,没料到这一出的林乐芒一口气没提上来被呛着了,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干嘛,是要谋杀啊。”
谁知道陈糖还委屈地嘟了嘟嘴,哼唧了一声回答说:“娜娜说你明天一早起,今天工作又很累,所以你先休息吧。我去洗个澡就来睡。”
“那你去睡沙发床。”
“我不要。”
又就着亲了一口,陈糖叁蹦两跳地去浴室了。她这回休息日能有叁天,下一份通告不过是采访连着一个广告拍摄,都不用准备什么,不好好赖着林乐芒可不是她的作风。
等陈糖洗漱完回到卧室的时候,顶灯已经熄了,林乐芒给她留的台灯在床头散发着温柔的光。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然后钻进去,一直搂到林乐芒的腰才肯罢休。林乐芒拍了拍她的手臂,睡意朦胧地说:“快睡吧,糖糖。”
陈糖习惯性地把脸埋在林乐芒的颈窝,然后嘴唇贴着她颈侧跳动的脉搏说话:“姐姐,我要和万宇晴拍戏了。”
“嗯,好。”
林乐芒回答的声音里,意识在渐渐飘远,但她还是尽量回应着。
“都说她很吓人的。”
“嗯,别怕。”
“明天我去看你拍戏,你教教我。”
“我演得不好,等你和她拍的时候,让她教你。”
困得不行的林乐芒似乎忘记了,万宇晴没那么多的耐心,甚至偶尔在床上时都会因为没有耐心而把她咬出很深的伤口,只为了让她快点哭出声来。
“我不要,我就觉得姐姐演得好。”
“你还觉得我跳舞好呢。”
“本来就是啊,姐姐没学过,都能跳到那种程度,难道不好吗?她们好多学过几年的节奏感都不行,姐姐是心思没放在跳舞上而已,我可爱看姐姐跳舞了。”
这回说完却没再听到应声,陈糖从她颈窝抬起头,看着她闭合的双眼和平稳的呼吸,而后低头拉开了她颈间本就松垮的领口,指尖轻轻拂过她肩上那个还在发炎红肿的咬痕。陈糖的心里有些奇怪的冲动,不只是现在,以前看到林乐芒身上的伤口时也会有。她好想那些伤口快点愈合,然后重新换自己来咬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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