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
从指尖到手掌。
骨头爆裂碎开的声音,让所有人的脸色苍白。
虚怀王跪在孟怀王的身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他本来就几乎吃醉了酒,吐出来的东西混着酒臭,让好些个本来就在强忍压抑的女眷再忍不住吐了出来,一时间那味道恐怖异常,伴随着从前头传来的血腥味,让气氛变得愈发压抑紧绷。
从秦王和陛下说话,再到陛下问话,动手,看着漫长,其实不过几句话。
莫惊春在桃红说完话后,便已经意识到不太对劲,一只脚刚迈出了阴影,骨头破裂碾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焦氏的惨叫异常痛苦扭曲,让莫惊春下意识别过头去。
莫惊春有些时候心很软。
他不喜陛下对百姓人命的利用,更不喜帝王权术变得愈发阴狠毒辣,让正始帝的政令逐渐变得暴戾扭曲……
可他有时也很心狠。
世家,宗室,权贵,唯有这些清算,莫惊春并不在意。
也并非是完全无感,在亲眼看到正始帝的暴戾之下,莫惊春心里多少有点堵得慌。可这些人……他看向摇摇欲坠,最后不得不重新坐下来的秦王,算不得罪有应得,却也不值得同情。
莫惊春有时看得很远,但是眼下,他看得很近。
他看着公冶启。
帝王在碾碎了焦氏的右手后,便松开脚,任由着焦氏在雪地里抽搐打滚,笑眯眯地说道“你们说得对,不是非得要按例行事,眼下如何,也甚好。”
既然是焦氏亲手打翻了烛台,哪只手动,那就罚哪只手,岂不是妙哉?
秦王冷冷地说道“陛下不经询问,就径直废掉了焦氏的右手,难道就没想过意外,或是别的可能?”
正始帝舔了舔唇,一双黑沉的眼盯着秦王。
黑眸看着幽深,在不少摇曳晃动的红灯笼里,仿佛深埋猩红扭曲的戾气。
他轻轻笑了起来,“秦王这话倒是不错。”
正始帝踢了踢焦氏,懒懒地说道“你动手的时候,是动你的左手?还是动你的右手?”他餍足地笑起来。
“如果是左手,那寡人就再赔你一只左手。如果还是右手,那就再废你一只胳膊。这可是秦王为你争取来的辩驳机会。”他压下身来,踩着女人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焦氏,你可要好好把握。”
尽管他做出如此残暴血腥的事情,可是正始帝脸上的笑意却是真心实意。
陛下,是当真高兴。
这种全然不符的毛骨悚然,让人禁不住发抖。
莫惊春慢慢地收回迈出去的脚,面无表情地揉了揉眉心,藏在衣服底下的兔尾动了动,又弹了弹,看起来是因为莫惊春的情绪有点糟糕,所以兔尾也不再安逸,而是有点古怪地扭动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莫惊春身上披着大氅,还穿着足够多的衣物,这诡异的动静一下子就会引起暗卫的注意。
莫惊春压下那一跳一跳古怪里的狂躁,在心里说道“如果只是这个程度,我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发布任务。”
……即便正始帝下手这么狠厉,可实际上,除了他和秦王的僵持之外,陛下对焦氏所做的事情……除了或许会背负骂名,会在明日被言官责骂几句外,其实并不要紧。
因为焦氏是废妃。
她的身份在宫内,甚至比不得宫人。
宫人还会上玉牒管理,有自己的牌子,即便是宫妃主子责打,死了,还能有个由头。
可是废妃,便是连度牒都一并除去,宗正寺不会留下她的身份,宫内也不会留着她的牌子。被囚禁在冷宫一世,还能算是安稳,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甚至连焦家,都没办法为她讨回公道。
若是她当初愿意离宫,至少几年后,还有脱身的机会。
而后再是改嫁,或是独居,怎么都比在宫内苦熬要好上太多。
……至少不是现在的下场。
您说得没错
精怪的回答,对莫惊春来说,却不是好事。
这一次参加宫宴的亲王除了秦王外,还有几位,但他们有的正在交泰殿内休息,有的站在廊下看,却不是所有的王室宗亲都步了过来。
可秦王跟陛下的僵持,却是落在不少人的眼中。
片刻,魏王被明春王扶着走了过来,他的脚步不太稳健,是早年受了伤。魏王和清河王是一个辈分,也是先帝的兄弟。
与清河王不同,魏王是确实与世无争,他甚至都没什么名气,每年到了年末,宗正寺清点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原来还有这位王爷在。
魏王“陛下,今日毕竟是除夕,不管出了什么事,到底不要闹出血来。有什么事情,还是等明日再说罢。”
这里的气味并不好闻,但是魏王面色不改,苍老温和的脸上只余下一点关切。
这是对正始帝。
正始帝幽幽地看着魏王,“……王伯说得对。”
莫惊春忍不住想笑。
即便陛下此刻在旁人的眼中,怕是恐怖的存在。可是他在面对秦王时执拗地说是“秦王”,在看着魏王时,却是面无表情地说着“王叔”,便是如此不同的对待。
陛下喜欢的,便是肆意张扬,从不掩饰。
不喜的……
莫惊春看向秦王。
秦王在朝中的声望甚高,比起清河王来说,身为其长辈的秦王理应是他的学习方向才是。秦王这些年,在朝中润物细无声,不显眼,却结交了不少朝臣。因着他的双脚不利于行,所以他和皇位毫无缘分,朝臣与他相交,也不显山不显水,不会招致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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