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今年可是高寿,更是整个皇室内辈分最高的人,尽管他从来都不怎么显露痕迹,可是秦王在朝内交往的大臣数量,却远比任何一个王爷权贵要多得多。
他那无害的形象与如今的寿数,都是让朝臣放松的原因之一。且秦王地位尊贵,除了因为双脚不便没有离开京城外,他实际上还是有富裕的封地和权势,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富贵,他为何偏偏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可再是不信,正始帝却有足够的证人。
当夜参加宫宴的宗亲,却都可以作证。
如果说一人,十人,还可能是假的,可是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是幻觉?
朝野上下无不吃惊,就连太后入殿时,他们也只来得及行礼,没想过太后出现在这的缘由。
太后被女官秀林搀扶走上台阶,最后在陛下身旁的位置坐下来,平静地说道“碍于秦王此事的严重,陛下与哀家都决定,此事将由宗正寺,三司,并几位德高望重的皇室中人一同参与。”
宗正寺?
这一句话里,唯独这个词是意外。
尽管宗正寺确实负责着皇室宗亲的事务,可实际上并无权参与这些,毕竟这从根本上已经涉及到了律法,与之前的事情别有不同。
但这是太后强烈要求的。
太后必须确保莫惊春参与此事。
在太后的强势下,正始帝默许了此事。
皇帝并不忌惮莫惊春参与朝政,实际上他异常喜欢莫惊春每每说出自己见解时的神情。可是夫子并不喜欢出头,更喜欢做旁观者,这也导致了正始帝虽然有意让莫惊春换个官职,却暂时按兵不动的缘由。
宗正卿确实是个清贵的位置,但是坐久了,人也容易变得惰性。正始帝还记得当初先帝压着莫惊春坐冷板凳的痛苦生涯,倒是谨慎再谨慎。
莫惊春在面对诸人诡异的视线时面不改色,出列领了命令,便又回来。
下了朝会,莫惊春先跟左右少卿确认了今日的事务,便先跟着薛青等人,参与了第一次对秦王的提审。
尽管秦王受伤颇重,但在前日已经醒了过来。
但是从他醒了到现在,秦王一言不发。
就连提审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管其他人怎么询问,秦王坐在椅子上,那苍老的脸庞上毫无表情,仿佛凝固的石像。想要用其他法子攻破秦王的防线是没用的,他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白饭的,再因着他还是秦王的身份,也不可能动刑,只能这么僵持下去。
莫惊春在提审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等到要一齐出去的时候,他这才从座位上显露了身影,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的后面。
“慢着。”
这道声音沙哑古怪,就像是破锣一般。
薛青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秦王,却发现这位一直不肯说话的老王爷却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向队尾——
莫惊春。
浑浊的眼球死死地盯着莫惊春,那偏执诡异的模样让人不由得遍体发寒。
“让他留下来,”秦王缓慢地移开脑袋,然后冰冷地注视着薛青,“然后,你们的问题,我或许会回答。”
薛青冷漠地看着秦王,然后呵呵笑道“您知道您现在这阶下囚的身份吗?”这前冷后笑的模样,吓坏了身边不少同僚。
秦王又恢复了漠然。
他不回答薛青的话,却也没移开盯着莫惊春的视线,恐怖到令人发毛。
薛青当然不可能顺从秦王的意思。
而且这也不符合规矩。
莫惊春不是每一次提审都会参与,但是每一次,秦王都是那漠然的模样。
他的伤口在逐渐痊愈,但是老态愈发明显。
秦王毕竟老了,不管他究竟做了什么,可是他的岁数摆在那里,是没办法突破的界限。在受了重伤又在牢狱里被频繁提审,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莫惊春蓦然想到,或许这才是陛下折腾的手段之一。
他知道这样盛大的“款待”,对秦王来说无疑是折磨。
秦王极其孤傲,越是有更多的人知道他的惨状,只会更是折辱。
只是莫惊春虽知道这点,却是不闻也不问。
他不是没脾气的人。
秦王如此恶意针对正始帝,当初莫惊春没要了他的命纯粹是为了大局考虑…… 可不代表他不想杀他。
秦王的事情还在僵持,但是宫中焦氏的结局已经注定。
焦氏死了。
死于偶然落水。
大皇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开始跟着夫子读书。
正始帝在数日前确定了给大皇子授课的夫子,那正是顾柳芳的关门弟子。
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他在顾柳芳门下,却是根基最扎实的一个学生。顾柳芳本来是打算让他外出游历,没成想碰上陛下的要求,思来想去,还是让他来了。
这位夫子记忆里超群,学识渊博,短短数日,就折服了大皇子。
大皇子每日都期待着去读书。
他听完消息,看着手下练歪了的大字,又沾饱了墨水,将已经写错的字涂抹得不见形状。
在焦氏去世前,其实大皇子去见过她一面。
焦氏的右手受了伤,被安置在太后宫中的后殿,有一个宫女伺候着她。尽管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不错,可是她看着软绵绵的右手,心里的暴躁抑郁却是难以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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