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窦朗中只是情急之下,方才如此。郑天河此事,尚未有定论,京兆府和三司刀具还未拿出章程,可莫要拿来搅浑水。”
“还望陛下息怒,只是眼下京城纷纷扰扰,妄论朝纲,此皆由陛下先前的言论而起,还望陛下慎重,莫要轻忽了此事,也侮辱了莫家的门楣。”
许冠明忍不住出列,躬身说道:“此事由莫尚书而起,我等在此议论不断,莫尚书却是置身事外,丝毫不加理会,如此未免显得淡薄。莫要让莫尚书一人,连累了莫家的声誉。”
“……是啊……”
“莫尚书……”
“……莫尚书……”
笃!
异常沉闷的一声,但是满朝皆知,这是什么声响。
正始帝曾经在殿堂上发怒,将沉重的桌案整个都掀翻了,险些连累了坐在前头的几位老臣。后来陛下痛定思痛,让刘昊打造了一套极沉重的桌案,替换了之前的木桌,免得将那几个脆弱的老臣给弄死了。
别人便罢了,可是许伯衡还极好用,可不能顺手给误杀了。
正始帝狠踹了一下桌子,摆在边上的茶盏顺势跌落了下去,一下子砸出清脆的声响。旋即一个东西飞了下来,首当其冲的人便是站在底下滔滔不绝的许冠明。他先前能避开陛下随手抛下来的物什,那是因为正始帝看着生气,其实心中倒不至于真的暴怒。那不过是随手一丢,也没什么准头。
可眼下这一回,正始帝眼底凝聚的森然阴郁,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了。
这一砸,必定是头破血流。
莫惊春本来不打算管。
他不是没脾气的人,许冠明因着私仇,总是在面上阴阳怪气,他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莫惊春懒得搭理。但他自己作死,莫惊春当然不可能去救他。
然他的眼力不错,且莫惊春一直盯着陛下,那东西被抛出来的时候,不仅刘昊脸色大变,莫惊春也神色微动,腰带一解,猛地抢出几步,将身披的官袍甩了下来,手腕一抖,猛地卷住那东西。但那也只是稍带上一带,毕竟衣裳可不是长鞭,卷不得多少。那物什砸在衣物上,顺着力道滚落下来。与此同时,被莫惊春的官袍猛地拍在脸上的许冠明疼得跳了起来,嚷嚷着“莫尚书怎么打人”云云的话。
“住口!”
户部尚书铁青着脸色,在看清楚底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后,他看起来已经是要晕过去了。莫惊春将官袍抖着搭在胳膊上,也没来得及去在乎他衣冠不整的模样,赶忙弯腰将那东西给捡起来。
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传国玉玺吗?
离得近的朝臣倒抽了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正始帝抛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传国玉玺!
莫惊春仔细打量了这玉玺的安危,确认过这东西方方面面都没有损伤后,这才猛地松了口气。眉间微蹙的眉头也松开来,无奈地将传国玉玺交到几步跑下来的刘昊手中。
他叹了口气,“陛下,还请允许臣避让到一旁,整理衣冠。”
按理说,莫惊春就当朝整理一下,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方才他猛地将腰带解开的时候,也没见他犹豫过。可那是事急从权,眼下这传国玉玺给救下来了,莫惊春自然不会让自己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
正始帝颔首,看似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德百从门外小步走了进来,引着莫惊春避让到了偏殿去。
他本是要给莫惊春搭把手,却将他动作飞快,看着像是在整理衣裳,可怎么看都像是在逃命……咳,反正那紧张的模样,看得德百也有些担忧。
“莫尚书,莫急莫急,陛下是不会说些什么的。”
莫惊春苦笑着摇了摇头,“陛下是不会在意,可是朝臣们会。方才朝上的局势,你也看到了。言官看着是克制,可说话夹枪带棒,颇有些阴阳怪气。陛下能将传国玉玺给抛下来,那铁定是动了真火。我怕陛下再闹出什么事来,那可真就打不住了。”
毕竟正始帝也不是没冲着言官动过手。
当初他险些当朝打死了一个言官,如果不是莫惊春当时紧急上前,那言官或许还不能活命。
莫惊春顺手捋着袖口,确认没有褶皱后,急急转身离开,脚下飞快,一眨眼便出现在了正殿门口,只听得正始帝残暴无情的语句,“你以为寡人不敢杀你?来人,将许冠明压到殿外,杖毙!”
帝王一声令下,站在殿门口的宿卫轰然而去,如同出闸的虎豹,左右各是一人,紧扣住许冠明的臂膀,而后脚尖用力,将他踢得跪了下去。而后又将其牵制住要肩头,就着他跪下的姿势猛地往后拖,嘎吱嘎吱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莫惊春紧蹙眉头,拦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陛下,”莫惊春的视线越过骤然起身的许伯衡,落在了高坐殿堂上的正始帝,“许侍郎何罪之有,怎需落得杖毙的下场?”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薛青,只见薛青的脚步也踏出了半步。
正始帝语气森然,勾起的笑容却无半点笑意,“啊,夫子是想给许侍郎求情吗?只可惜许冠明怕是不会领情,巴不得你给焦世聪赔命呢。”
焦世聪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让莫惊春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许冠明,只见他的身体哆嗦着,但紧咬着牙,连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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