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敛又笑了笑,按说仙尊身形颀长,肩背腰腿无一不在完美之列,细细算起来身量比栖寒枝还要略高出两个指节,似如今这般躺在人怀中,该是觉得怪异的,换做旁人第一反应就该是跳下来站好。
偏偏他不。
不仅没有一丝尴尬,且泰然自若的像是要让栖寒枝将他一路抱回房里。
不对劲,一定是不对劲。
“笑什么?”魔君冷着脸问道,脚步倒也没停。
谢云敛道:“与阿栖许久未见,心生欢喜,难以自抑。”
“半天前还见过。”栖寒枝一点不客气。眼见着谢云敛张张嘴,显然是又要说出是什么奇怪言论,忙打断道:“仙尊这是怎么回事?”
谢云敛闭了嘴,神色还是如先前一般的温和模样,直言道:“心魔。”
倒是一点不隐瞒。
栖寒枝大概也猜到了,闻言只意外于他的诚实,嘴上却一点都不留情:“怎么,仙尊的心魔是这些年端方持正太过,想当一回风流公子?”
“怎会?”为心魔所控的谢云敛专注看着他,那双眼未弯却像是含了笑:“只是很久没与你好好说过话了。”
栖寒枝脚步一顿,复又抬起。确实,自当日和离起,两人不是装作你见面不识,便是剑拔弩张,唯一尚算平和的对话发生在秘境里,他装作林霁之时。
然而那时,他也只是有心试探。
“没有白月光,我也不愿和离。”谢云敛兀自道:“只是——”
话到一半,他表情陡然沉了下来,两道眉蹙起来,神色转瞬间微不可查的几番变化,眉心金红两色纹路隐现,不过片刻,又昏了过去。
栖寒枝:“……”
显然,谢云敛道心与心魔相争,没精力控制身体了。
“啧。”一节碧绿的小树枝从栖寒枝袖口探出,容央目睹此景,忍不住给魔君传音道:“仙尊神魂被心魔所控一遭,竟就是为了与魔君表一番衷肠,实在是出人意料。”
栖寒枝本就冷的表情更冷几分:“本君帮你夺舍神木,是为了让你看热闹的?”
袖口那截小树枝“唰”的收了回去,容央感慨道:“我还道魔君心软,如今看来,却是只对仙尊一人心软了。”
这话不是容央头次说了。
先前栖寒枝与容央达成合作,他剿灭神木中混杂的神魂,助容央夺舍神木,容央助他压制谢云敛心魔,寻合适时机进入心魔境,林林总总一堆条件商定,各自立下誓言后,容央就全没了先前的顾忌,直言道:“此前我十分忧心,并未想过如此顺利,幸好魔君嘴硬心软。”
栖寒枝没搭理他,并对此嗤之以鼻,似本君这般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与“嘴硬心软”有一点关系?
容央见好就收,语气正经起来:“仙尊情况不容乐观,心魔已可现于人前,我暂且能助仙尊压制心魔,但若再这样进行下去,时日越久,根基越伤。”
“嗯。”栖寒枝心里也有数,只是如今仙魔两道俱在,邪修之事惹得人心惶惶,并不是一个能安心进谢云敛心魔境的好时机。
*
魔君将仙尊一路抱回了落脚的地方。
这事跟长了腿似的,不过半天就传遍了临枫山庄下的小镇——临枫山庄灭门之况太惨,仙宗众人也没住进去,各自在小镇外置了营地,仙宫飞舟层出不穷,大显神通。
栖寒枝被请到昆仑所在的云舟内,头也不回的抱着谢云敛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众弟子长老面面相觑,便是落后一步赶来的并蒂莲徒弟也默默在门前顿住了脚步,没敢打扰。
栖寒枝把谢云敛放到软塌上,自己坐到一边,静静等着谢云敛的道心和心魔决出个胜负,随便哪个醒过来都行,如是谢云敛本尊醒过来,说明情况还不算严峻,自然是好的,若是心魔,心魔虽然不算个好东西,但好歹长了张会说话的嘴,也不是没有用处。
哪想,栖寒枝这一等便是一夜,仙尊没一点动静。
翌日,魔族来使到了。
敲门的是靳云叠,年轻的大魔腰间别着把弯刀,见到栖寒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君上。”
栖寒枝有些意外:“怎么是你过来,柳疏呢?”
众魔皆知,靳云叠虽是魔域除魔君外最强战力,但心眼实在算不上多,这种邪修出世又与正道交涉的事,怎么也不该轮到他。
“先前属下去凡间界大楚朝探查,发现了一些异样,大管家觉得兹事体大,转述不利,便让我过来,他替我镇守魔域。”说到这,靳云叠不怎么高兴的补充道:“还说和仙宗开会的时候开个传讯石,他盯着我定然不会出错。”
栖寒枝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日魔宫大宴,宴后谢胤擅闯,他发现昔日昆仑内门翘楚叛出宗门后成了邪修,正逢极渊浊气泄露,他觉其中有异,便让柳疏派人着重探查一番。
想到这里,栖寒枝目光一转,落到靳云叠身后探头探脑的白衣青年身上。
靳云叠见此,反应过来:“对了君上,属下在您门前发现了个小贼。”
戚林醉:“……这位道友,我说了我不是小贼。”
靳云叠不信:“不是小贼何故窥探?”
戚林醉:“我来此看望家师。”
靳云叠:“你师父也在君上门前当贼?”
戚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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