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出
没有人比霍辞更清楚,婚前不做财产公证可能会导致的严重后果,但他为了节约时间,没通知律师,朋友和家人,甚至最亲近的奶奶也不曾告知,在元旦一天,把婚结了。
领证当天,褚雾雾全是懵的,回到家反复盯着红色的小本本,对于自己的新角色产生了不真实感,她竟然结婚了,户口也转移了。
“我们这样算不算隐婚?”
证领的急,褚雾雾来不及通知朋友。转眼间,她竟是室友四人中最快结婚的人。别说她们,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真是,世事难料。
“隐婚?”霍辞不自觉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钻戒。他一直没有戴戒指的习惯,硌手,异物感强,容易不舒服。
但,习惯是可以养成的。
就在两小时前,他登陆了几年未使用的微博账号,随手发布了两张图。其中一张是他的左手照片,无名指上穿戴的九克拉的宝格丽蓝钻戒熠熠生辉。
另一张,是人像模式下的背影抓拍图。女孩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穿着一身橙红色冲锋衣站在山头,仰头望湛蓝色的夜空。
没有配文。
褚雾雾最近沉迷看徐瑶送来的推理小说,很少上网,压根注意不到网上新的舆论风暴。只顾拆霍辞从国外买回来的礼物。
一束装在礼盒的鲜艳红玫瑰。这礼物,是他的风格。起码不会出错。
此外,旁边的购物袋里,是霍辞在折扣店买的春季运动套装和运动跑鞋,从头到尾是鲜艳招摇的荧光绿。
褚雾雾换上衣服,对镜子里的自己咂了咂嘴,虽然颜色夸张了点,从价格到版型,是她喜欢的。
“里面还有,都试试。”
从购物袋里,褚雾雾又掏出一条墨绿色缎面吊带裙。
她不止一次警告过霍辞,不要给她昂贵的衣服、包包或首饰,不准乱花钱。霍辞好像从不长记性,这出差一趟回来,买了她最不爱穿的裙子。
她还没说话,他立马解释了句,“不贵,几百块。”
这霍辞,该不会以为将裙子放在普通的牛皮纸购物袋,她就看不出来它的价值不菲了吧?
褚雾雾又听到他说,这裙子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她只好作罢,将裙子收到衣柜。她属于穿裙子会感到浑身不自在的一类人。光是走路没有裆这件事,她难以克服。
“不喜欢?”霍辞经常出席各种会议和严肃场合,衣服半数以上是正装。总有一天褚雾雾要穿合适的晚礼服,以妻子的身份站在他身旁。
虽然他暂时想象不到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因为,在精神和身体状态调理好之前,他不会让她露面。
“多少钱?”褚雾雾要记账,袋子里有运动服的发票,唯独那条裙子,连吊牌都找不到。
“五百。”
褚雾雾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是二百五。”
“好了宝宝,真的是五百块。”霍辞察觉到他即将圆不过去的慌,事件升级前,他换了张笑脸,将她抱在怀中说些类似“好想你”的话,转移话题。
但不得不说,磨合期挺累人的。
他和褚雾雾的消费观存在冲突的地方,他们总是不可避免地为这些小问题闹矛盾。
除了管账,褚雾雾对他的工作、生活也做了细致的安排。这女人,控制欲比表面看起来的强多了。
他不能擅自去有陌生女人的任何娱乐场所,酒吧,夜店甚至KTV。贴身秘书或助手不能是女的。手机里不能留前任的联系方式。添加好友要提前报备,不论男女。
以上霍辞一一接受,只是有一点他不能理解:每天睡前,他需要给成年的娇妻念各种童话故事书。美名其曰,增进感情交流。
然而,反过来,每当他邀请褚雾雾外出,进行除跑步之外运动,无一例外被她拒绝。
对不喜欢跑步的人来说,枯燥乏味且无聊。她却只喜欢跑步,徒步或者爬山等等,一分钱不花的有氧运动。
霍辞为此购入一辆公路自行车,每晚跟在褚雾雾身后骑行,消遣饭后时间。
然而他这样的行为,不知怎的又惹到她了。
“你别跟着我了。”
褚雾雾盯着旁边的影子,气不打一处来。她正累得够呛,霍辞对新买的自行车爱不释手,在一旁慢悠悠踩着踏板前行。过分。
霍辞一脸无辜,他的车没挡着她路,“为什么?”
“哼。”
褚雾雾傲娇地扭过头,往相反方向跑去,留霍辞在原地给自行车转向。
半分钟后,他追上她。
褚雾雾的小脾气,终于以她坐在车座上,他徒步推着她折返而宣告结束。半路上,霍辞买了根烤翅,才换回她的笑容。
霍辞一边推着,余光瞥到一张吃得不顾形象的脸。褚雾雾距离地上至少有十公分的短腿,在半空中惬意摇晃,哪像是个病患。
霍辞有些怀疑景致介绍的医生,是不是和他表叔本人一样不靠谱。他忍不住出声,“少吃油炸食品,行吗?”
“你给我买的。”褚雾雾回了句嘴。
又顶嘴。霍辞立刻皱起不悦的眉头,“谁让我去买的?”
褚雾雾没有继续反驳,偏过头,在空寂的人行道,放声唱西游记片尾曲,唱到“驮着唐三藏,跟着三徒弟”时,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
见霍辞没反应,褚雾雾扶紧他手臂,心血来潮地唱了一首滨崎步的《My All》,她小学时一笔一划摘抄的第一首日文歌。
“今日も仆は生きてます //所以我仍活到今天
あなたの爱を感じる //我能感觉到你的爱
力强くて温かい //有力而温暖
そんな无偿の爱情を //那样无偿的爱情
全身で感じてます /我尽全力地感受着”
……
她太久没谈恋爱,快忘了该怎么去经营一段感情,不,现在是一段婚姻。她只好凭着经验,努力照顾霍辞,照顾家,照顾自己。
可惜,她似乎总是用力过猛,因小事闹得彼此都不太舒心。霍辞终究不是段天天,这少爷的主见可太多了。
当然,她得承认自己也有问题。
如果霍辞听得懂日文,应该听得出来,歌词里有此刻她想对他说的话。
她哼着最后一句调子,“仆の全てであなたを /守り続けて行きます.”
只可惜,这男人只顾推车,等她唱完后轻点点头,惜字如金地丢出“唱功还可以”几个字。
褚雾雾差点没吐血。她,还是吃夜宵吧。
和霍辞接吻时,他们刚走到小区门外的转角路灯下,几乎没有行人。霍辞停下车时,她嘴里仍哼歌,一切声音,随着他突如其来的吻,戛然而止。
他竟然不嫌弃……她嘴里的烧烤味。
这个延绵不绝的吻,至少持续了五分钟。
褚雾雾拽着霍辞衣服,望着斑驳树影下他俊俏的脸,记忆里的几次碰面,当年和此刻的脸深刻而强烈地重迭。
这男人,几乎是等比例长大的。越是细看,骨相越是完美,皮肤光滑细腻,完全经得住人眼近距离考量。
褚雾雾目不转睛欣赏着眼前的这张脸。
霍辞结束这个吻后,突然向她抛出模棱两可的话,说,“我也是。”
她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你也是?”
“你不是说‘我爱你’吗,我的回答是,‘我也是’。”
褚雾雾愣了愣,说,“霍辞。幻听是病,得治。”
霍辞不以为然。他第二外语是日语,其次才是英语。他知道歌词的意思,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嗯,歌词是挺应景的,他不做点回应说不过去。
霍辞把褚雾雾抱下来,拍了拍她头,“回家。”
霍辞的微信里有一个五人小群。里边是景致和从小玩得来的一些朋友。上午那条微博发出后,立刻给他冠上“金屋藏娇”的贬义词。
褚雾雾在浴室泡澡。霍辞翘着二郎腿,盯着手机屏幕,一边喝茶,一边选择性地回答群里问题。
“结婚是什么感觉?”
“以为没什么感觉,没想到,感觉还不错。建议你们试试。@景医生”
“怎么还不带嫂子出来,藏那么久,不把我们当兄弟?”
霍辞慢悠悠地打着字:“不着急。”
众多消息中,有发来祝贺的,有不相信的,有好奇前来确认的。其中一条出现了“骆樱”的字眼,消息一周是一周前蔡行发来的,霍辞一直没点开看。
无非是什么骆樱备受打击,整夜醉宿街头,不肯死心,很想见他之类的长文。
霍辞关掉微信,给蔡行打了个电话,“你还没处理好?”
“霍总,你交代的事我都处理好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蔡行突然犹豫了下,“就是,姚总貌似说了过分的话,小樱还是个小女孩,大概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说是想见您最后一面,好死了这条心。”
“我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你没有办好。”霍辞咬字清晰时,语气极具压迫力,“我最后再给你一周。”
“办不好,给我滚。”
他不是吝啬的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拖泥带水。他认识的女人不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倒是第一回见。荒谬的同时,倒是觉得蛮可笑。
骆樱不像是拎不清的人。只能说,姚戚必定又作妖了。也是正是因为骆樱,姚戚近两个月来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他才有时间和精力把褚雾雾带回来养身体,顺便领了证。
想也不用想,他老母亲该要气坏了。
姚戚得知霍辞结婚的消息时,正在和几个朋友喝下午茶。朋友问她女方是谁的时候,好奇的四双眼中,带着八卦取乐的心思。
姚戚这才突然醒悟过来,骆樱不过是个幌子。
这段时间,她费劲心思到尤家做尤里娜的心理功课,还要找时间劝退骆樱,两地来回跑。给霍辞复婚的想法,在此刻破灭,正如她的心情。
姚戚气的肝疼,装作如无其事地回了家。飞到A市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出那张背影图的女人。
不曾想,霍辞好像预料到了她的到来。姚戚第二天下午抵达A市时,才从蔡行那得知,霍辞早上离开了A市,带着那位不知名的女人,说什么到北方某小镇看雪去了。
他的电话,已关机。
……
褚雾雾坐在即将启动的动车二等座,侧身枕着霍辞的腿,看到他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使用两部手机,两部都和三年前不同款,应该又换了。
她问他,“你到底有多少手机,想干什么?”
褚雾雾看清了屏保,竟然是她毕业证上的大头照,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怪不得大家都说她瘦了。原来她大学的时候,这么青涩腼腆的么。
“就这俩,工作和生活。”
她懒懒挨着他,“这么冷的天气,为什么突然要出去,你不是最不喜欢穷游吗?”
“你不想出去?我们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霍辞将她扶起来,一副要取行李下车的架势。褚雾雾哪肯,紧紧抱着他不让动,“不要,我想出去玩。我想看雪。”
“那不就行了。”霍辞坐回位子,手臂拷着她双肩,“你喜欢的最重要。”
她总算看清楚了,霍辞就爱这样,先逗逗她,再冷不丁来一句情话。不过话说回来,她确实在一个地方待不住,偶尔需要换个地方透透气。
说走就走的旅行,对她来说,太迷人了。
褚雾雾抬了抬眼,从下面看着霍辞,五官仍然精致立体,这角度,应该很少有人顶得住观察。她由衷感慨了句,“你五官真能打。”
“嗯哼。”霍辞脸上扬起了自信的笑,含笑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不怀好意,连同笑容都变得奇怪了,他说,“我其他地方也很能打。”
“嘟嘟”几声,列车关闭了车门,开启了前往下一站的语音播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