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时轻拍着娘亲的背脊:“娘亲莫要难过了。”
傅母陡地盯住了傅北时,直盯得傅北时毛骨悚然。
“北时,你兄长前路难料,你定要多生几个孩子,教娘亲能含饴弄孙。”
傅北时业已认定了年知夏,必然会断子绝孙,如何能教娘亲含饴弄孙?
他满腹歉然,不敢看娘亲的双目。
傅母得不到傅北时的承诺,心有不安,厉声道:“北时,向娘亲保证你定会满足娘亲含饴弄孙的愿望。”
傅北时迫于无奈,只得道:“我定会满足娘亲含饴弄孙的愿望。”
傅母这才眉开眼笑地道:“那便好,那便好,北时不愧是娘亲的好儿子。”
傅北时做贼心虚,当即道:“娘亲,我须得去衙门了。”
“去罢。”话音未及落地,傅母抓住了傅北时的胳膊,“北时,待过了年,娘亲便开始为你物色妻妾如何?”
此前,她催过小儿子数回,均被小儿子明里暗里地拒绝了,她只打趣了小儿子几句,便由着小儿子去了。
现如今,她绝不能再放任小儿子了。
万一小儿子亦断了袖,她的天都要崩塌了。
她得快些让小儿子娶妻生子,纵然小儿子之后断了袖,只要有了孙辈,她便有了指望。
傅北时胳膊发疼,直觉得娘亲要将他这胳膊捏碎了。
“北时。”傅母双目圆睁,“北时答应娘亲。”
傅北时并不愿答应,他只想要年知夏一人,其他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与他无干。
傅母咄咄逼人地道:“北时,你不答应娘亲,是否亦已患上了断袖之癖?”
傅北时绝不会娶妻纳妾,害得无辜女子守活寡。
但眼下他必须同娘亲虚与委蛇:“都由娘亲做主。”
第34章
傅母近乎于狰狞的面孔霎时柔和了起来, 变回了平日里慈爱的模样。
傅北时顿觉娘亲的双目过于温柔了,其间承载了过多的期许,多得好似要将他灭顶。
傅母畅想道:“娘亲定会为你挑选好生养的妻妾, 正妻先进门, 待正妻产下嫡子,再让妾室进门,以防生出庶长子来。”
傅北时一言不发。
“多子多孙多福,北时, 这个道理你莫不是不懂罢?”傅母端详着傅北时道,“北时,你三元及第, 乃是娘亲引以为傲的儿子, 你的儿子倘使亦能三元及第,我们便是一门俩状元了,且俱是三元及第,这是何等得荣耀?”
娘亲先前不曾对傅北时说过如此具有压迫性的话,明显是兄长断袖一事对娘亲的刺激太大了。
倘若他是娘亲,亦不可能轻易地接受长子断袖。
傅母继续道:“北时,你且放心,不论是正妻或是妾室, 娘亲皆不会擅自做主, 定会过你的目, 惟有合你心意者方能进这镇国侯府的门。且娘亲不是顽固不化之人, 并无门第之见,只要不是倚门卖笑, 做皮肉营生的妓子, 娘亲都不嫌弃, 俱会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就像疼爱‘知秋’一般。”
据傅北时所知,娘亲的确待年知夏不差,从未为难过年知夏,还时不时地赏赐些名贵的衣料,精美的首饰,稀罕的物件,新奇的吃食,算得上一个好婆婆。
不过这是建立在年知夏为兄长冲喜,且将来能为兄长生儿育女的基础上的。
一旦娘亲发现年知夏并非女子,还胆敢痴恋兄长,定不会教年知夏好过。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年知夏打定了主意,要留在镇国侯府等兄长回来,总有暴露的一日。
万一再被娘亲知晓他因年知夏而断了袖……
“对不住。”傅母摸了摸傅北时的脑袋,“北时,娘亲不该逼迫于你,但娘亲……”
她叹了口气:“但娘亲没法子了,娘亲只有北时了。”
爹爹常年镇守边疆,傅北时年已二十又一,见到爹爹的次数少之又少,爹爹每回回京俱是为了述职,来去匆匆。
娘亲两度生产,爹爹都未能陪伴于娘亲左右。
兄长第一次见到爹爹是在两岁的时候,而他第一次见到爹爹已经满五岁了。
是以,他对于爹爹的印象十分淡薄,他甚至记不清爹爹的眉眼了。
小时候,兄长长兄为父,故而,他与兄长的关系格外亲厚。
然而,他却在尚未得知年知夏的身份前,对其生了非分之想。
娘亲一面要操持镇国侯府,一面要教养他与兄长甚是辛苦。
面对满面歉然的娘亲,他觉得自己不孝至极。
娘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居然诞下了他这个不孝子,委实是娘亲的不幸。
他是否该当努力忘记年知夏,将断了的袖子接上,做个正常人,如娘亲所言一般,为傅家传宗接代?
可是要忘记年知夏谈何容易?
“娘亲,我去衙门了。”
他不由分说,辞别娘亲,往衙门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能不见年知夏便不见年知夏。
年知夏并非傻子,马上便觉察到了傅北时刻意的回避。
为了不让自己太难堪,他并未主动去寻傅北时,每次远远地见到傅北时,皆会挺直了背脊,向傅北时颔首致意,以显示自己对于傅北时的态度毫不在意。
傅南晰被今上册封为皇后的第九日,傅北时尚未行至衙门,便远远地瞧见衙门门口停着一口棺材,棺材周围围着十余家丁不断地喊冤:“冤枉啊,我们少爷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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