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偷偷倒换重心后,人终于撑不住,直直歪在晒的发烫的地面上。
兴盛阁里的人本就坐不住了,听见谢相迎晕倒的消息,险些冲出来。
“陛下!”内侍小冯在门口揽着,劝阻道,“刘总管吩咐奴才一定揽着陛下,陛下这一出去,可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帝师……”
凌琅的拳头攥在一起,他不能出去,他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看重这个人。
凌琅坐回位子上,只道:“从太医院拿些药,送去竹篱。”
人的声音有些发颤,凌琅看着桌上打磨精致的司南,心中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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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迎是在竹篱小院醒过来的。
人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有一瞬间,谢相迎以为是自己失明了。
“阿萤……”谢相迎唤了一声,手在控中扒拉。
红玉握住谢相迎的手,眼泪直往下掉。谢相迎的身子从来都不结实,这两个时辰是怎么熬下来,红玉不敢想。
“公子,这是陛下送来的药,这是老爷送来的。”
红玉把两瓶药放在榻边,让谢相迎自己挑选。
谢相迎的眼睛适应了许久,才看清自己现在此刻身在竹篱。他的目光落在榻边的两瓶药上,心中一阵委屈。
凌琅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枣吃吗,他可不吃这一套。
“陛下年幼,处处受制,难免要委屈公子,公子不要怪陛下。”红玉心中委屈,但还是先安慰谢相迎。
谢相迎听红玉这么说,心中更不是滋味。凌琅年幼,他就一定年长吗,他一心为凌琅做事,到头来没有奖赏也就罢了,还要这样折辱他。
“你先下去罢,我要静一静。”
谢相迎心口堵得慌,腰间的银铃响个不停,这铃铛一用来传递卓萤的消息,二用来传达凌琅的心思。这会儿没来由响个不停,也不知是怎么意思。
人在床上坐了半日,不曾上药便沉沉睡过去。
入夜,卓萤带着伤药悄悄来竹篱看望谢相迎。
谢相迎被人唤醒,见是卓萤过来,当即撇了嘴道:“阿萤,那小兔崽子太不是东西。”
卓萤坐在谢相迎榻边,把带来的油纸包放在谢相迎手里:“主人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油纸包里是被切成小块的烤肉,纸包被打开,一时间飘香满屋。
谢相迎躺了半日,气了半日,这会儿见了吃食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卓萤递给谢相迎竹签,谢相迎用竹签扎着羊肉狼吞虎咽起来。
肚子是填饱了,身上却更疼了。谢相迎看着卓萤,一脸委屈道:“我可不可以不做那小皇帝的帝师?”
卓萤本来心疼谢相迎,一听这话,直接把谢相迎手里的竹签子夺了过来。
“那可不行,主人不做帝师,咱们两个都得死。”
“阿萤,我只是你完成任务的工具吗?”谢相迎问他。
“不是的,你是我的主人。”卓萤看着谢相迎,劝慰道,“主人就忍一忍吧,眼下这种时候,谁不是身不由己。陛下此举或许也是为了主人绸缪,倘若今日不处罚主人,便是太后日后也不会放过主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主人怎么会不懂其中的道理?”
“我哪里不懂。”谢相迎的牙咬在唇上,恨恨道,“如今北齐这浮萍一般的国势,不一致对外也就罢了,还要在朝堂上明争暗斗。做这许多戏来,给这个看,给那个看,实在让我累的慌。我身在其中,深受其害,还不准说两句么……”
人说得激动,耗费了不少气力,猛地咳嗽起来。
“准!”
卓萤把竹签还给谢相迎,起身去给谢相迎倒了杯热水。
“我知道主人不是爱使性子的人,就当是为了北齐,为了你我。”
卓萤知道自己没看错人,谢相迎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他的大义比这朝中大部分人都要深刻。
“你还不走么?”谢相迎吃饱喝足,看卓萤仍站在身侧,提醒了一句。
“要走了,走之前,要告诉主人一件任务。”
“是什么。”谢相迎就知道,这人没事是不会这么贴心的。
卓萤笑了笑,奉上纸笔道:“陛下在宫中一定担心,主人给陛下写一封信吧。”
“我不写。”
“这是任务。”卓萤看着谢相迎。
又是任务。谢相迎无奈,低头看了那纸半天,问卓萤道:“写什么都行?”
“只要主人亲笔就行。”
“那好。”
谢相迎得到了回答,执笔在那纸上画了个四方的院子,又在院子画了一匹狼。他字虽写的难看,画技倒是传神。那匹狼画的凶恶,叫人没来由的害怕。
“主人这是。”
“我骂他白眼狼,你快点送去。”
“这……”
卓萤无奈的看了看手里的画,把纸折起来放进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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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使者在盛京待了不足一月,便急匆匆要启程回东陵去。
姜姬凭借美貌与财智早已让那东陵太子神魂颠倒。为彰显姜姬身份的尊贵,凌琅特地封了姜姬郡主的身份,如此远去东陵也有个依靠。
宫中为姜姬准备妥当,一同跟去的还有不少宫人和内侍。
姜姬临走当日,谢相迎特地起早去送了一送。
穿着华服的人坐在马车上,马车停下,姜姬掀开帘子,抬眸看着骑马过来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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