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鼻子喝完苦药汤,那丫头又奉上些蜜枣。谢相迎吃了一颗,才觉得口中的味道好了些。
病中身子不大好,如抽丝一般没什么力气和精神。用过午膳后,谢相迎便歪在坐榻上小憩。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久,已经不能算是小憩。
“我家公子已经死了,陛下还要这样折辱人么!”
一片混沌之间,谢相迎听到熟悉的声音。
“朕说了,见不到他不会放人!”那声音带着怒气,是不容拒绝的语调。
“公子!”
谢相迎猛地睁开眼睛,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不像是在朝玄殿。
“公子。”
谢相迎转头,发现叫他的是每日来送药的小丫头。
“我这是在何处?”
眼前昏暗的很,那丫头手上拿着灯,谢相迎借着微弱的光,终于看到自己置身在何处。
很狭窄的密闭空间,没有一扇窗子,四面盖了兽皮,十分暖和。
“奴叫清雪,殿下饿了就唤奴。”清雪没有回答谢相迎的问题,黎昀吩咐过,除了照顾谢相迎的起居,不能和这个人多说一句话。
谢相迎知道自己再问不出什么,也就没再去问。
这样狭窄的地方,隐隐可以感觉到身下在晃动,他们此刻不会在马车上吧。
这是要去哪里?
看清雪始终不言语,谢相迎心下有些着急。这样神神秘秘的把他运出去,要想回北齐可就难了。
凌琅不救他,他要自己救自己。
“告诉我,马车要去何处?”谢相迎冷冷问了一句。
清雪听见谢相迎提及“马车”二字,眸中有些惊讶,只支吾道:“不去何处,殿下莫要多想。”
“告诉我。”
一把精致的匕首抵在清雪白嫩的脖颈上,这把刀谢相迎只用过两次,一次是在西偏殿为凌琅切苹果,一次是在今天,他不想伤害别人,但也不想牺牲自己。他的命和旁人的命同样重要。
清雪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是被黎昀从关雎宫抓来的,她不想死。
“黎昀太子说东陵极寒,不利于殿下的病情。此刻,是在去往东陵国的路上,殿下饶命,奴不是东陵人,是乌徕国的子民。”清雪抬起头,一张秀丽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你是乌徕国人。”
谢相迎仔细思考着清雪的话。这小丫头对蒹葭城行宫的各个地方都很熟悉,年纪又小,不像是在说假话。
“这会儿到哪儿了。”谢相迎问她,他在朝玄殿喝得那碗药肯定是有问题的,不然不可能被人抬到马车上,走了这么些时候才醒过来,也不知这马车已经过了何处。
清雪道:“在洛林境内了,再往西走,出了边境是魏国。”
东陵在北齐西边,最近的路是从北齐境内穿过去,黎昀这么急着往北齐外走,估摸着是想偷偷把他送到东陵。
这小子居然也知道害怕,想来是此番没带多少人跟着。
谢相迎冷哼一声,匕首始终没从清雪的脖颈上挪开。
他的手落在铃铛上,正要用那千里传音,蓦地马车外躁动起来。
“保护殿下!”
人声与马嘶鸣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谢相迎意识到这是有人来劫车了,不管是谋财还是害命,这都是他逃出去的好机会。
“想要活命就别说话。”谢相迎用眼神警告了清雪,清雪点了点头,将嘴巴闭紧。
谢相迎收回匕首,手在四面的兽皮上摩挲,紧绷的触感终于有一处松散的的地方。
尖锐的匕首划开兽皮,冷风交杂着大雪打在泛着潮红的脸颊上。
谢相迎咳了几声,只觉得心口处的血肉都缩在一起。
四面火光大作,万箭齐发,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此刻站着就是个活靶子,谢相迎意识到这一点急忙蹲下。
“主人!”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火光中穿着月牙色衣裳的人,手持弯刀纵马而来。
“阿萤。”
谢相迎的眼睛有些湿润,紧要关头,救他于危难之间的,是这个平日里一问三不知的小姑娘。
乌黑的骏马飞驰到马车旁,卓萤朝谢相迎伸出手。
谢相迎拉过卓萤的手翻身跳到马上,二人纵马往人群之外去。
不远处身穿红衣的人踏雪而来。
薛祺死死拉着手中的缰绳对二人道:“往南边净水林方向走,那里山多容易躲藏。”
“好。”
卓萤会意,跟着薛祺往南去。
几人路过一辆粮草车时,谢相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殿下!带我走罢。”
谢相迎抬头,那粮草车上站着的居然是满目惊慌的姜献渔。
“带走他。”谢相迎道了一句。
“主人。”
卓萤回头看了一眼谢相迎,见谢相迎神色凝重,便知此人日后或有大用。
“薛将军。”卓萤对身后的薛祺喊了一声。
薛祺会意,在驰骋过马车之时一把将姜献渔揽入怀中。
人爬在薛祺面前的马背上,两匹马往火光外奔逃。
刀光剑影之中,手持重剑的人眸光冷若冰霜。
“中计了,去找凌倾允!”
黎昀蹙着眉,一双深邃的眼眸能射出利剑一般。疏忽了,他怎么忘记倾允身边还有条会咬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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