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境恐怖的杀意笼罩下来,霎时日月晦暗,飞沙走石。落月雪见状,当即立断推贺天南去劝架。而贺天南也二话不说拔刀出鞘,闯入楚昭临的杀意之中。
三人混战在一起,大地微微颤抖,四下黯淡如夜。掌门颤巍巍向唯一没动手的落月雪求助,落月雪立刻语气冷静地加以安抚,然而那些话细究起来却都是话术——显然她也对事态没有把握。
直到最后楚昭临终于收手,场面已经是一派混乱。一片狼藉中,南宫玉拂袖而去,楚昭临则大步走入正殿,坐在主座上一言不发,神色阴沉如冰雪。
贺天南疲惫地收刀入鞘,大马金刀坐在侧座上狼吞虎咽饮茶。而落月雪熟练地安抚掌门、善后收拾,很快掌门重新笑了起来,带着人进进出出,和落月雪的人一起,将长平恢复原样。
嘈杂的人声和繁复的人影中,我靠在窗边,偷偷取下眼前法器——楚昭临到底给了我这一点自由。而我默默地回头望了大殿众人一眼,便从窗户远望,看到半边山都被点上了苍白惨淡的祭灯,南宫玉坐在祭灯中缄默,半晌才身形一闪,进了自己的随身洞府,消失无踪。
我一时出了神,没注意楚昭临已经走到身边。等我转头对上他压抑着怒气的眼睛,一切已经晚了。
我手忙脚乱戴上法器,楚昭临却还是一言不发把我拖了出去。
“沧溟仙尊!”我咬着牙低声唤他,半是警告半是拒绝。
楚昭临闻言自然是一顿。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他随后竟然弯下腰,直接把我拦腰抱了起来。
整个大殿中的人都齐刷刷投来目光,其中也包括落月雪和贺天南。我双手搭在楚昭临肩膀上,一时指尖颤抖,不知道是该大庭广众之下挣扎推拒,还是任他抱走了事。
楚昭临却只是漠然,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到了正殿暖阁之中。
他一把把我摔在塌上,直直掐住我的脖颈。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几息之后我便要不行了,却在这时,楚昭临又放开了我,掐着腰把我死死抵在墙上。
“大师兄,”他低低沉沉地开口,“我知道你喜欢看南宫玉。没人不喜欢看南宫玉,他一直都是人群的焦点,这样天真可爱、率性而为……”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大师兄?”
“我一直都在努力追随你的脚步!”他几乎是在咆哮,“他能率性而为,我不能!我一直都记得你说的话——责任!天下!我一直等着和大师兄并肩而立——结果都是假的!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这么走了!”
“你骗我!”楚昭临抬手把我掐得无法呼吸,愤怒地笑起来,“大师兄,你就这样骗了我一辈子!”
那一刹那,他是真的想掐死我。
我艰难地呼吸,闭上眼睛等死,却还是平静道:“我从未答应过你什么。”
没答应和他并肩而立,更加没承诺他一辈子。
给不起的东西,我从来不给。
虽然时常犯浑,但我从未在这一点上犯过错。
我心知楚昭临听到这话必然更加愤怒,但还是得解释清楚。
而果然楚昭临听闻此言,直接发疯了。
他身周触手窸窸窣窣地冒出来,把我缠死钉在塌上。触手游走全身,而楚昭临一遍一遍地用力摩挲我脸颊,却是道:
“叶微,我恨你。”
时隔一百年,我终究还是听到了这句话。
浓郁的黑雾弥漫,雾中淅沥下起了雨。灵力汇聚的雨水浇了我满身,楚昭临一把把鸿雁扯了下来,看我发丝散乱的狼狈模样,一点点笑了起来。
“大师兄,”他边笑边道,“我知道你也恨我。你恨我,恨修仙界。我们让你送了命,所以你死也不愿再回去。”
他亲昵地伸手理好我鬓发,我侧头望向一边,却是低声道:“我不恨你,更不恨修仙界。”
楚昭临顿住,而后缓缓道:“……但你也不再爱了。”
楚昭临面色苍白如纸。我却想,其实爱才是不应当的吧?我本应做一个过路人,我也本是一个过路人啊。
而我真的不再爱了吗?我若不爱,为什么这样苟延残喘活着,又为什么如此痛苦,却还要再看你一眼?
我微微笑了起来。楚昭临怒声道:“不许这样笑!”他伸手来遮住我的脸,气息紊乱,而我终于敛了笑看向窗外。
如此又是不欢而散。楚昭临连着几日都没来找我,只和南宫玉见面就打。南宫玉穿一身暗沉沉的孝衣,楚昭临脸色阴沉更甚,两人没再像之前那样气场全开,然而方寸之间,杀意却更加明显。
落月雪天天安抚掌门,脸上笑得都有些僵硬了。这一日她前脚笃定和掌门说“只是切磋”,后脚楚昭临就下重手把南宫玉打伤。
南宫玉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全身鳞片都冒了出来。
鲛人寿命漫长,以南宫玉百岁年纪,不过刚刚成年。所以他如今竟比当年高不了多少,只不过到底已经分化为雄性,那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还有五官略微的成长,终于不再会让人错认为女子了。
如今他是一个美丽又张扬的少年。他黑色的眼珠、略微蜷曲的黑色长发一如人族,但手腕、脖颈等处都覆满深蓝色的鳞片。鲛人的鳞片闪亮而耀眼,容貌也美丽大方,但这一切只是衬得他脸色更加阴鸷可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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