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
至少朱雀门内几十米远的范围内,都是空无一人的。
即便不愿相信,但眼前的事实已然不容陈番质疑。
站在朱雀门前,望着十几米高的紧闭城门,陈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原本已经为长安的布防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叫他想不到的是,他所谓的最坏打算,比起眼前的现实,着实不值一提。
为何无人啊……因为人都走了。
他们都跑了。
这是陈番唯一能够推演出的事实。
皇帝早已经悄无声息的带着他的兵逃走了,根本没有人留下镇守长安,长安没有布防……什么也没有!
一时间,陈番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座都城,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所穿的这一身军衣了!难道这就是他为之拼杀过的国家,是他誓死效忠过的大唐吗?忽然间陈番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很可笑。他居然还想着要为了拱卫长安,最后再大干一票呢!可皇帝根本不需要他护卫,长安,这座万古之都,也已经不在皇帝的计划中了。
“狗屁……都是狗屁!”
陈番冲着朱雀门粗声大骂了一句。
他转过身,黑着一张脸,走向了距离皇城相反的方向。总归……这座都城,已经不再需要护卫了,而还留在这城里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应该都会在不久之后的攻城战中死去,倘若……这里还有一场攻城战的话。
陈番径直回到了自己位于嘉会坊的住所,他换下了身上军衣,把所有能看出他军人身份的配饰扒得一件不剩。再出门时,陈番已经是一身旅人打扮,他穿着款式简洁的圆领袍,背上背了个布包。陈番腰间仍带着配刀,但却不是那把军制横刀,而是一把锻造精良,配着雕花刀鞘的长刀。这种刀只有在长安城最高档的锻造所中才能订得到,一把的价格抵得上几百把横刀。
通常,需要长期在外的旅人都不会带着这样一把昂贵的长刀出行,更别提在如今这个天下动荡,盗匪四起的混乱时候,但陈番对此却毫不在意。他就别着这么一把刀大模大样的走出了家门,直奔着长安西面的延平门径直而去。
要不了多久,皇城空虚的消息,就会传到长安城百姓的耳中,介时,长安大乱。又或者,在长安乱起来之前,安禄山的叛军,就会从东面袭来。到时,又是一场大乱。但无论长安如何混乱,都跟他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在离去的路上,陈番止不住的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无情了?可反过来想想,他到底又做什么了?难道长安城中的那些人,是他几句话就能劝动的?他自知没有拯救苍生的能力,所以也根本什么都没做。他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在动乱爆发前逃走而已。一个曾经的唐兵,曾经的不良帅,就这么默不作声的逃了……想到这儿陈番面上不由显出一抹苦笑。
“倒真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啊……”
他低声感叹着。
有时候,他真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倘若他没有生在陈家,倘若他的家族只是洛阳城中普普通通的一处人家,那么很多事,或许都会不一样……
第93章 价值
北疆的风,比刀子还硬,吹在身上,不像是吹风,像是无数枚钢针迎面刺来,无论身上穿了多少层衣服,大风一来,就能瞬间把人刺透。
洛阳城出身的小伙子,不过二十出头。加冠之前都没出过洛阳城,又哪里经历过如此凛冬,才刚到了瀚海军中不过半日,就给冻蔫了。打着哆嗦坐在火堆边上,不说是有多后悔被调到这里,但至少那表情是不情愿的。
“诶,别愁眉苦脸的了,小心待会儿队长来了给你脸色看。”
同样是二十出头新兵入伍,一旁的青年显然要比他乐观许多。
“你是不冷了,军衣里面穿狐裘,将军都没你阔。”火堆旁的青年朝那人白了一眼。本该是外出巡逻的时间,小队里总共十个人,只他俩落得清闲,留在营地看守。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二人的背景都不同寻常。
火堆旁苦着脸的那位,是洛阳城来的公子哥,祖上乃是前朝鲜卑贵族,在朝中根基深厚,遂以,军中特地一级级的交代下来,叫特别关照这位。而至于站在一旁的“狐裘”青年,则是东北来的巨商富户,家里给直属的长官使了钱,才得以在这短暂的空隙间留在营地休息。
这二人都知道,即便不入军,自己也能靠着家族势力谋到一份安稳富足的活计去做。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有选择的权力,但此时此刻,这二人又都自愿选择在瀚海的千里冰封中吹冷风。
“不过……说真的,你一个富家少爷,来这种地方做什么?”火堆旁的青年出声发问。
“你知道我家是花了多少钱才让我进了军籍的?商人的日子可没你想的那么好过。”狐裘青年也在篝火旁坐下。
他们的营地扎在雪山下凹陷的角落里,今天是军团外出巡逻的日子,这处营地是唐军在雪山一带控制着的众多落脚点之一,位置隐秘,易守难攻,北部还有山岩可以避风。但尽管如此,长久不动的呆在这样一处营地里,仍然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在这种温度下,倘若没有火,不用两个时辰,人就会被冻死,更别提要在这样的区域作战了。
但即便如此,被留在营地等候,仍然是众多分工中最为轻松的任务了,两个新兵围坐在篝火旁,就在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帐篷里,是军团其他小队留下的守军,他们被平均分配在营地的百米范围内,看守着军团的物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