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四张的男人哭不成样子,季正则安慰也不是,扭头就走更不是,只能尴尬的陪着他这个梨花带雨似的便宜爹,忽地一转头就见阿英双眼无神站在门外,季正则赶紧把人拉了进来,端着酒壶的手冰凉,也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怎么没回屋休息,季正则道:冷不冷?眼前的人他无比熟悉,可是他说了些什么,阿英全都听不到,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带着一层白色的气雾,把他深深笼罩在里面。
肚子里的孩子胡乱的踢了好久,直到重重的一下,腹部剧烈收缩,阿英脸色煞白,眉头突然间就拧紧了,然后就痛苦无比的卷缩着肩膀,季正则惊叫了一声:阿英!
季正则打横抱起阿英,从正厅到卧房这短短的几步路,却感觉无比漫长,事先早就准备着的嬷嬷大夫,问讯赶来鱼贯而入。
而正厅刚刚还沉浸在悲痛里的两个男人,直到季正则抱着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阿正的夫郎可能是要生了。
适才还在乱蹬的孩子,顷刻间就像睡着了一样没了动静,阿英的肚皮发硬,从下至上开始一阵阵的抽痛,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他死攥着身下的床单紧抿着唇一眼不发。
大夫,大夫,怎么样了,季正则焦急地道。
经验丰富的大夫,安慰道:公子放心,尊夫郎之前胎相一直都不错,这才刚刚开始发动,会无恙的,你先出去等着吧。
说完就使了个眼神,两个嬷嬷立马会意,直接把季正则推出门外。
第39章
说完就使了个眼神,两个嬷嬷立马会意,直接把季正则推出门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季正则清楚的记得,季博宇的老婆送进去没多久就能听见呼痛的声音,怎么到了他家阿英这,卧房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此刻慌,他不住的来回走动,蹲在一旁的季博宇道:正则,你别晃了,早呢。
有过一次经验的人,十分理解季正则此刻的心情,但大夫都说才刚开始,现在就慌后半夜怎么办。
是啊,阿正会没事的,要说季博宇好歹还有点经验,季三叔可是丁点经验都没有只能干巴巴的安慰。
爹,大哥,季正则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自己等就行。
既然他这么说,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就都回去了。
卧室里面灯火通明,能清晰的看清来来回回的人影,季正则就站在廊下默不作声的看着,紧握的掌心都快要让他抠出血。
欢愉转瞬即逝,痛苦最是熬人,季正则不知站了多久,屋里面的人影开始凌乱,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十月怀胎的肚子,像个锅一样的扣在阿英的胸腹以下,剧烈的阵痛让他说不出话,他的眼前时而闪烁大夫和嬷嬷的人影,时而闪过那个总是叫他阿英的男人。
巨大的疼痛不断的向下涌着,阿英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要被劈成两半,额间的汗珠淌到眼睛里,混成水雾,深入骨髓的疼使他分不清哪里现实哪里是梦。
季夫郎,使劲使劲!一个个人影在他眼前晃动,凌乱的声音充斥耳膜,忽地一阵腥气从周身蔓延开来。
一股热流直接染到了后背,阿英抬起湿漉漉的手,上面殷红的血连成一片蔓延整个手臂,忽地整个世界都在倒转。
天与地连成一片,漫天的黄沙夹杂着雪粒,整个世界一片混沌,喊杀声盖过擂鼓,阿英觉得自己在空中疾驰,目之所及一个个熟悉的人倒下。
先是父亲的右先锋彭玉山,先断一臂后被人一刀封喉,再是都尉娄冲被一把铁锤击中头部,整个人飞将出去,落在地上顷刻间被混乱的马蹄淹没,再到兄长的一条胳膊直接抛在空中,他听见自己的大喊声,急叱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兄长,消失在蜂拥的北狄军中。
十万大军对阵北狄,杀了两天两夜,他们的火药库被炸毁,军事部署不知为何北狄人一清二楚,往日的大昭之狼北卸去了獠牙,成了待宰的羔羊。
阿英,一声急吼,他猛的转身格挡住,将要落在脖颈处的弯道,却见漫天的箭矢疾雨一样的落下,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止,等他在抬头,他的父亲,从小把放到肩膀上的爹,整个后背插满了箭羽。
阿英在空中看着自己,推开挡在自己身上同样万箭穿心的战士,踉踉跄跄的奔着自己的父亲跑去。
那跪在血泊中的不是别人,是他爹!
爹!一道凄厉的喊声从房中传来,季正则立马往里冲去,脚步却只停在卧室门外,嬷嬷的嘴里说着什么,季正则模糊的只听见是累的昏了过去,什么暂时无碍。
他透过缝隙只看见床下散乱的衣角,屋里一股子刺鼻的腥气,那红色的液体激的他,直接推开嬷嬷进屋去。
床上的人只看一眼,季正则的脚步就定在了原地,以往只对着他笑的眉眼紧闭,整个人都躺在身下冒出的血水混着羊水中,突兀的肚子尤为显眼,阿英的四肢无力的摊在一旁,只一瞬间泪水就夺眶而出。
阿英,阿英,季正则握着阿英冰凉的手,一声声的唤着。
颠倒迷幻的世界中,徐闻英抱着父亲的尸身马驰在马上,从小教他刀枪武艺的四肢早已僵直,顺着马匹的颠簸僵硬的动着,世间再无人那样的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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