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清曾听知还提及皇令,那还是在凉州,知还曾将有关皇令的秘辛皆据实相告,只是他从未想过能够号令云族全部暗桩的金果皇令在师父手中。
或许穷极一生,他从未看透过身边任何一人。
无清满腹狐疑,望向无尘师兄,问道:“皇令何故在师父手中?”
无尘侧首望向他,摇摇头道:“师父未曾言明,亦未对我阐述过多。然而师兄深知,此事愈少人知晓,慧山寺愈安全。”
闻此,无清更是费解,笑道:“如此,师兄为何又要告知于清儿?”
无尘摇头无奈道:“师弟,至今你仍是浮云遮望眼,为局中人啊……”他字字诛着无清的心,“小公爷最初接近你便是为了那枚藏在慧山寺的金果皇令,有了那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他便可轻易夺取天下。他在意的,从来只是九五之尊的位置。他隐藏之深,是你今生绝不可触及之人。只是万万没想到,最终这枚金果被当今圣上得知,今日特来取回。”
无清岂会不知皇卫的来龙去脉?分明是那些前赴后继为云族生息牺牲的云族之士!知还身为云族少主,自是这支军队的主人。
无清不以为然,笑道:“师兄,真相并非如你所言。”
无尘气血涌上心头,音量亦不由得拔高,“此乃师兄亲耳听到他与他的部下云影谈话所言,他苦苦搜寻金果,未曾料到终究被圣上抢先一步。”
无尘捏住无清的肩头,恨铁不成钢,甚至连嗓音都带些了哭腔,道:“师弟,如今师兄仍旧唤你为师弟,你便永远是我慧山寺之人,是我无尘的亲人。或许小公爷曾对你说过什么,但他今日与云影的对话阴毒狠辣,是我从未见过的小公爷模样。”
“师父最喜最信任的弟子不外乎你,他料定了师父会将这枚金果交予你,遂假意款曲。如今圣上既已得皇令,你在他身旁再无价值,他还会待你如往昔吗?”
“小公爷,终究不会是你的良人……”
他还会待你如往昔吗……
这句话仿佛巨石投入无清无边心海中,顿时激起万千浪花。无清联想到近日知还的所作所为,诚然不如往昔,但他根本不愿去相信面前之人的话……
无清只觉头晕脑胀,无尘师兄的话似乎距离他愈发地遥远,可为什么还有人在大力摇着他的肩头……
他好累,寻了知还那么久,却看到他与旁的男子绕颈缠绵,他却连一句解释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无清心间的苦痛与委屈一齐迸发,轰然倒在无尘的怀中,不省人事……
等他再度醒来,天已拂晓。
无清口中喊着“知还”,似是从噩梦中惊醒,额上生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无尘一直伏在榻前照料无清,后者一醒来,便满怀期待地开口问道:“他可有来寻我?”
自己彻夜未归,知还定然担忧极了。
无尘知这痴傻师弟口中所言的他是指谁,只得摇摇头。
一旁休养好的无碌亦不忍,在他养伤期间虽不明二人间有何曲折,但此刻他能瞧得出,无清师弟被小公爷抛弃了……
无碌长叹道:“师弟,回来吧。”
无清不信,即便他真弃了自己,无清亦定要听他亲口说出。
无清如同风一般,跑出慧山寺,驾马离去。
等到府,几近午时。
一辆刻着“云”字的马车赫然停于府门口。
无清以为是知还在府内,欢欣雀跃地快步进入正堂,却未曾料到与小竹迎面撞了个满怀。
无清立时愣在原地。
小竹丝毫不意外,盈盈一笑,“小公爷替小竹赎了身,日后便在这府中,常伴小公爷左右,还望清哥哥多多赐教。”
无清的心如同被猫抓了般,疼痛难忍。他口中仿佛含了尚未成熟的青梅,酸涩异常。
他失魂落魄地略过小竹,半分力气亦提不起。
猎猎朔风自北袭来,冻住了想要破土而出的青草,亦冻住了他的心。
“天凉,怎地不披件大氅出来,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熟稔的口吻,温柔的语气,令无清再熟悉不过。
泪水已然打湿了他的眼眶,无清抬眸,泪眼婆娑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可知还如同视若无睹般,径直走向他身后的小竹,将大氅细心地为那人穿戴好。
小竹受宠而娇嗔的话语落于无清耳中,抓心挠肺。
江山易改,人心易变。
他可是整个大周最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小公爷!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自己为何又忘记了?
是被这几年的耳鬓厮磨和缱绻言语蒙蔽了双眼,继而忘却了他的本性吗?
无清的泪水无声地落下,与空中如絮般纷飞的雪花融为一体。
他艰难地向前迈步,将委屈留在了心中。
云楚岫望着无清单薄而瘦削的身影,心头如同在滴血。
他揽住小竹腰身的大手不由得随着他复杂的心绪而加大了力度,直至小竹吃痛地哼出了声,云楚岫才回神。他旋即松开手,打发道:“去用膳吧。”
自此,知还再未踏入无清的厢房半步。
他整日留宿于小竹所住的西跨院,夜半时分尚且能听到二人的欢声笑语。
云小公爷痴迷于熏风馆头牌的传闻渐渐从坊间流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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