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就乐:“你在溪山村也好些年了,做的味道很地道了。李少爷说我家卤蹄髈好吃,我们家四郎还说您家坛子肉好吃呢。可您也尝了,我做的坛子肉也不差吧。嗐!他们孩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哪里是吃食不好吃,得看在谁家跟谁一起吃。”
何氏也跟着乐:“可不正是这样。同样是卤花生,家里做的不是说淡了就是少调味料了。可一样的东西拿到茶楼去,这帮兔崽子吃的可香呢。还不是因为茶楼有热闹瞧,又是大帮哄的一起吃。这什么东西要是自个吃就没意思了,可若人多抢着吃,便是窝窝头都能吃出肉味来。”
厨娘哪里就真埋怨自家少爷了,不过是人多凑个热闹闲聊,她还一脸幸灾乐祸的说:“等他们去了华阳书院就知道家里的饭食有多好吃了。”
吴氏就叹道:“一晃眼俩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厨娘道:“孩子嘛,在身边时猫嫌狗厌,不在身边了又想得慌。您家的孩子都争气,别说当年投军的陆三爷,还有小小年纪就敢去边关的虎头。只说四郎,转过年也才十四,比我家少爷还小上两岁,可书读的真好呀。都不用旁人敦促,自个就能读下去,还带着我家少爷跟着一起读。我家老夫人可喜欢四郎啦。如今师兄弟两人又要考华阳书院,那可是成都府顶有名的大书院。日后考学出仕,陆家可就不一样了。”
吴氏听了这话心里自然高兴,嘴角翘着,笑意都压不下去。她‘嗨’了一声,说:“哪就不一样了,不还是在溪山村生活嘛。公爹说做人不能忘本。”
她朝正屋抬抬下巴:“喏,您瞧,公爹还特特在正屋挂了一幅字,说是我们家的家训,叫我们家每个人都记在心里,往后啊是要传给子孙后代的!”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厨娘乐道:“陆老爷子也是个奇人。您家家风好,孩子出息,繁荣兴盛都在后头呢,吴大嫂何二嫂且有后福了。”
吴氏何氏相视一笑,听着院子外杀猪的男人们的呼喝声,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好像过去那些贫穷的年月就像一场梦。
不管生活有多么艰难,只要向着那一点光明去努力,未来总会好的。
这股寒潮似乎并不想过早褪去,没过两天竟飘起了雪花,落在地上化成水,天气湿冷的厉害。
溪山村这一带甚少下雪,孩子们都觉得新奇,可大人们却只剩忧愁了。
德阳县自打巨富胡家倒了之后,袁均趁势打破平衡,县衙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也因此各项政令得以顺利实施。县城风气大改,连地痞流氓都少了许多。百姓也算得上安居乐业了。
今冬大寒,德阳县及附属各村受灾倒不是很严重,但各村依旧有冻死者。袁均向朝廷递了折子,但其他地方尚有大雪,灾情更重,朝廷一时尚顾及不到这里。袁均又不敢擅自挪用赈灾粮款,只得请当地乡绅富户捐些物资。
溪山村也有那穷的穿不上裤子的人家,眼见着人冻死,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陆满仓吸了口旱烟,吐了口烟雾,垂头不知想什么。闷头好半响,方才对蒋氏说:“这几年咱家日子过的红火了,冬天里各屋都能点上火,衣裳也都絮了厚厚的棉花,不必忍饥挨饿。可想想以前上顿不接下顿的时候,那滋味真心不好受。可别管怎么说,咱家还是囫囵个的,没叫谁饿死。乡亲们能帮的时候也都伸了一把手,人得记恩。”
蒋氏拍了拍陆满仓的手,柔柔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别说咱家现在宽裕了,便是仍旧艰难着,遇着那活不下去的,能伸把手也得伸啊。”
陆满仓就舒展开眉头,道:“是呀。溪山村一大半人家都姓陆,别管亲缘远近,往前数上百年那也都是一个祖宗的,总不能眼瞧着人给冻死饿死呀。再说咱们四郎就要去书院读书了,不管考学还是做官,名声上也好听。三郎和虎头都在边关,眼下虽无战事,可谁知道那北辽什么时候抽疯又要打仗。咱们多救一个人,那也是给他们叔侄俩积德呀。”
蒋氏道:“这件事你看着办,别自个闷头就出钱出东西,也和九爷商量商量。在外处事都有说法有门道,别犯了谁的忌讳。”
陆满仓连连点头:“诶诶诶,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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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朝会说的都是各地大寒雪灾之事。赵崇裕收到各地上的折子,眉头紧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登州府大雪,雪深数尺,人畜多有冻死。
临江府大寒,树多冻折,冻毙人畜甚多。
抚宁大雪,遂昌大寒,路皆冻死骨……
户部尚书刘秉出列道:“今冬天寒,又有大雪封路,各地物资难以顺利抵达,因此延误赈灾……不过皇上放心,雪灾不会持续太久,只要路通了,物资一到,即可缓解灾情。”
赵崇裕随手翻了翻折子,气怒之下将一封加急折子甩到刘秉脸上。
“今年入冬开始钦天监便预兆有极寒天气,朕早已下令各地提前准备赈灾物资,以备不测。可你们看,浙江山东一带受灾最重,大雪封路,物资不足,冻死者相继于途。但凡官员尽心尽责,又何至百姓蒙难!同样的灾情,为何有的州府死亡人数要比其他州府少!为何有的州府明明灾情稍缓,却仍有那么多百姓冻死!”
赵崇裕脸色铁青:“灾情当前,朕不愿过分追责。不过朕警告诸位,敢有贪渎赈灾粮饷者,以谋反罪论处,绝无饶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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