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叙白叫道:“你们好不闲适呀,我整日背书,头都大了一圈。”
吴槐就笑:“可不能再大了。”
袁叙白毫不见外的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咚喝了两杯才道:“这都要秋收了,天气还这么热!”
吴槐就道:“秋收书院要放假了吧,你们要回家去?”
陆舟点头:“有十天秋收假,我和师兄要回乡,大头也和我们一起走,他去看他叔叔。”
吴父笑着说:“回乡好啊,秋收啦。往年秋收的时候,金黄的稻穗铺满了打谷场,太阳一照啊就跟金子似的闪闪发着光。多好……”
然而吴家现在没有地了。
吴父不由哂笑:“瞧我,说的都是些什么。”他眯缝着眼看着天,说:“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陆舟心念一动,点了点头:“我和师兄从小就爱听故事。”他说着拖过一旁的小板凳,双手搭在膝上,就像小时候陆满仓给他讲故事时一样,显得特别乖巧。
李云璟坐在他身边,从兜里掏了把瓜子,还分了陆舟一些。袁叙白左右看看,也找了个空坐下,手里捧着茶杯。对这种听故事的感觉还挺新奇的。
吴父见他们这么捧场,忍不住笑了笑,道:“槐哥儿小时候也是这样呢。”
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小时候也是呀,大概小孩子都喜欢听大人讲故事吧。我记得那时父亲整天都很忙碌,可不管再忙,他回家第一件事都要来看我,还给我带好吃的点心。那会儿吴家正是辉煌的时候,我们家在府城有个宅院,还有好些仆人。父亲是个很有魄力的人,他从祖父那里学了一手炒茶的好技艺,还买了几个茶园,我家生意很不错。”
“只是偶尔会见父亲忧愁,他似乎一直在找什么人。等我再大一些时候,父亲告诉我,他还有个弟弟。只不过我这位叔叔常喜欢和城里的小混混在一处,祖父时常骂他不争气,他也不恼,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也许祖父是为家族考虑,也或者是他偏疼长子。弥留之际,祖父给兄弟俩分了家。那时父亲已经将家业扩了不少,祖父叫父亲自己收着。他将家里原本的产业给兄弟俩分了,父亲占大头。叔叔自然不服,闹了一通。父亲还说不如再给叔叔一些,祖父不同意。父亲便也作罢。”
“分家之后,父亲便更加忙碌了,家业也在一点点的扩大。直到有一天,有赌坊的人找上门来。”
他闭了闭眼,缓了口气儿,继续道:“赌坊的人说叔叔输了很多钱,人被扣下了,要父亲拿钱去赎。凑不够现银,就拿茶园抵债。”
“祖父临终时告诉父亲要好好照顾兄弟,毕竟血脉相连,父亲自也于心不忍。便将家里的现银都拿了出来,将两处茶园抵了出去,凑足了钱才将叔叔捞回来。”
“父亲为了让叔叔不再去赌,也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便用这欠条收回了祖父当年留给叔叔的产业。父亲盘了盘,方知叔叔已经将大半家产都败光了。怪不得赌坊的人会找上父亲,他当时就气昏了头,将叔叔大骂一通。那之后,叔叔就离家出走,多年杳无音讯。”
“父亲时常懊恼当初不该对叔叔说那么重的话,他托了不少人去打听叔叔的下落,有人说叔叔在外给人打死了,也有人说叔叔去北边发财去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父亲临终之时还告诉我,若哪一天有叔叔的消息了,一定要去坟前告诉他。”
吴父忆起往事,不免有些怅然,他呷了口茶,继续说:“可惜我没有父亲那样的手腕。那会儿宋家在成都府已经有了些依仗,他们家做的就是茶叶生意,一早便盯上了我家茶园,使了不少龌龊手段。我家只是商人,在官场上没有什么人脉,而那时的成都府尹早就被宋家收买了,我走投无路,只好将茶园抵了出去,携妻带子的回了乡下。家里尚有百亩良田,好好经营,做一田舍富家翁,将儿女供养出去,此生便也足矣。”
他又自嘲的指了指自己:“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陆舟摇头:“吴伯父是通透人,钱财再重也不如家人平安。”
吴父就叹了口气:“所以我不后悔输了家产,只恨那些人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伤了我儿。”
陆舟联系前因,轻声问道:“伯父赌输了钱,是不是和当年出走的叔叔有关?”
吴父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第60章
“叔叔的后人找回来了。”吴父这样说。
他看着吴槐,道:“他和槐哥儿差不多大,那双眼睛和记忆里的叔叔很像。他自称是叔叔的孙子,叫吴树。”
陆舟就问:“伯父是怎么和他碰上的?伯父去赌和他有关?”
吴槐也支楞起耳朵,自那日父亲醉酒后他就一直想问,只是父子俩都受了重伤,他找不到机会。
吴父呷了下嘴,道:“因为叔叔的缘故,父亲三令五申不许我家的人沾赌。我对赌坊一向敬而远之。那天去赌,也只是个意外。你说的没错,和他有关。”
“那天我去城里打酒,路上碰见一个少年人,他跑的急匆匆的,还撞翻了我的酒坛。那可是陈记佳酿,我等了好久才买到的,酒坛子掉地上碎了,那酒一滴都不剩,可心疼死我了。当时我就生气了,喊住了他。不过他态度倒还不错,和我道了歉,还说要赔我银子。”
“他态度一软,我便也不好意思再数落他。而且那少年我瞧着就面善,总有一种亲近感。便也没再说什么,想着再去陈记买一坛别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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