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似乎看出我好酒,便对我说,说他东家从京城弄了些好酒,他跟着东家跑回来,东家还赏了他几坛。既然打碎了我的酒,总不好一句干巴巴的道歉了事。他要请我去品酒。”
说到这,吴父就叹气:“我这人没别的喜好,就是好酒。这肚子里的酒虫给勾出来了,脑子就不清醒。那年轻人一说,我这脚步就冲在脑子前头跟着他去了。印象里七拐八拐的拐入一条小巷,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了酒香,给我馋的呦。”
“那酒虽香,味道却不醇厚,喝着没甚劲头。少年见我似乎不尽兴,便说他家乡那边喝酒都有助兴的玩意儿,于是就拿了骰子出来。我连连摆手,这玩意儿可沾不得。那少年就道,只是助个兴,这不是赌坊,咱们自家玩一玩而已。”
“我推却不过,便试着跟他玩了几把,的确有点意思。可没想到这酒后劲儿足,待我酒劲儿上头,他借机说再找几个人一起玩,我浑浑噩噩的就应了。后来又好像他们按着我的手在一张纸上画了押,我当时反应不过来,回家后酒醒了方才惊出一身冷汗。”
“于是我第二天就又去找那个少年。少年似乎知道我会回去找他,便在巷口等着。我急忙问他昨日发生了什么。少年手里捏着一纸契书,说我赌输了,将田产抵给了他。要想赎回,就去大金赌坊。”
“我哪敢去赌呀,只是无论如何同那少年说,少年就是不肯给我。那契书白纸黑字也是我亲手画了押的,这就作数了呀。我一时没个头绪,只好和他去了大金赌坊。他们要我押注,我也不会呀,只想着赌一把那少年就能把契书给我。哪知赌了几把反倒赢了些钱。我内心惴惴,那少年却要我第二日再来。如此连续三日,到第三天的时候我不仅把赢的钱输了回去,反倒又输了一百两。那赌坊的人就说限我七日内还清,不然就要拿我闺女抵债。我才知道这是给我下的套呀。”
“我那时急的昏了头,实在没有办法就和槐哥儿说了。可事后再一琢磨,那契书上将我家的田产写的明明白白,他们外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便又去寻那少年人。少年人见了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欠了人的终究要还。”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这少年是叔叔的孙子吴树,也才知道叔叔原来这么多年都还记恨着父亲。”
李云璟嗤了一声:“他们好没道理。家产是您祖父分的,他要公平就去找他父亲说。再者,他自己没本事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何必去怨别人。”
吴父就叹道:“吴树说,当年他祖父虽然混了些,却从不沾赌,只是外人传的瞎话。至于家产败光,是因为他祖父想和人搭伙做生意,没成。之所以被赌坊的人扣下,是因为有人盯上了我家的茶园,但从我父亲这边无处下手,才找上了叔叔。为此叔叔还被那些人断了一条腿。我父亲不知前因,只顾大骂叔叔,叔叔自然气不过。心有怨恨也是正常的。”
“断了腿?”陆舟蹙眉,他目光落在吴槐的腿上,道:“这事儿也是他做的,对吧。”
吴父就恨:“他回来报复,诱我入赌坏我名声夺我家产,好,这算是我替我爹还他的债。债已了,前尘往事尽消,他又何必将人赶尽杀绝,坏了我儿前程!”
吴槐也跟着叹了口气:“怪不得后来我再追问父亲,父亲什么都不肯说。原是早早就做了打算,舍弃这家财换心安。”
吴父道:“是我对不住你们兄妹俩。原想着还完了赌债,便寻一门营生从头再来。可是不行了呦,不行了……”
吴槐道:“父亲不必懊恼,有几位同窗相助,我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父亲身子骨也还硬朗,我们父子俩白手起家,就像当年的曾祖父一样。”
吴父就看着吴槐笑:“你有这份心,很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李云璟看着父子俩,不知为何,总有些伤感。
事后就连袁叙白都忍不住和两人说:“我还从未见过有这样的人。他早年丢了茶园生意,也不在乎外人说他没出息。守着田产平安度日,倒也和乐。后来被人下套,得知是当年之故,也能很快放手,只求家人平安。若是换成我,恐怕做不来这样。”
陆舟就道:“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吴伯父知足常乐这是好事,可说的难听些,他虽然通透却也少了几分担当。只是可惜了吴槐。”
三人在院门外下了马车,袁叙白照例想去蹭饭,可吉祥突然开门,冲李云璟一乐,道:“李少爷,您家三爷回来了。”
袁叙白忍不住头大:“怎么又冒出一个三爷。”他嘟囔了一句,转身就回自家院子了。人家亲人和乐,他去凑什么热闹。
倒是李云璟高兴的蹦了起来:“小叔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事先也没个消息呀。后日书院就放假了,小叔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回家呀。”
李云璟一边叨叨一边往院子里跑,李少禹此时正在书房和大杨对账。听见李云璟咋咋呼呼的声音,忍不住和大杨笑:“都长这么大了,性子还这么跳脱。”
大杨道:“少爷向来如此,老夫人瞧着也开心。”
李少禹合上账本,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起身出门正撞上李云璟,他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都长这么高了,要赶上我了。”
李云璟道:“我再多吃些,明年就能超过小叔了。对了小叔,你要和我们一起回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