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很亮,光明终究会驱散黑暗。
宋家财大气粗,曹氏特意命人弄了一间冰室专门搁置宋显的尸身。本就寒冬腊月,再进这屋子就更觉冰冷了。
袁叙白对宋显本就没什么好印象,而且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死人呢。李云璟见他直打哆嗦,不由道:“这也没什么好怕的……”
袁叙白:“那你怎么牙齿打颤!”
李云璟:“我冷的。”
袁叙白:“你还紧攥着四郎!”
李云璟:“我怕四郎会害怕!”
陆舟:……
他道:“这屋子小,里头全是冰,你们不如在外面坐着吧,也陪宋夫人说说话。”
曹氏只觉得陆舟贴心。想起她的阿显虽不善言辞,可总是默默关心自己,那也是个好孩子呀,偏偏就……
江子义见她神情萎顿,便道:“宋夫人,我们去前面坐坐吧。这边太冷,若是着凉了宋显会心疼的。”
曹氏茫然点头。
袁叙白也赶紧跟上。
李云璟却没走。陆舟见他脸都青了,道:“师兄也过去吧。”
李云璟:“那不行,我得陪师弟,万一……”
陆舟:“不会的,里面的只是一具尸体。”
李云璟:“会诈尸的!”
陆舟正色:“师兄,我们是读书人,鬼神之说莫要盲从。”
李云璟就瞪着眼看他,你个下凡历劫的神仙告诉我不要信鬼神?
陆舟那该死的智慧再一次读懂了李云璟的眼神……
“师兄真的行?我担心师兄晚上回去做噩梦。”
李云璟:“那我晚上和你睡。”
陆舟:……
李云璟还是跟着陆舟进了冰室。
如今天寒,尸体又搁在冰室,保存尚且完好。陆舟绕着宋显的尸体走了一圈,脑子里默默的回想书中是如何勘验尸体的。他伸手要去检查宋显的头部,发现左手被师兄攥的死死的,他便没动。
宋显脸上有几处淤青,吴槐说他曾和宋显起过争执,打了他一拳。这倒是对的上。宋显额头、左眼、右颧骨、下巴皆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再往下看,脖颈处也有明显的淤痕。陆舟用右手比了比那淤痕,眉头微微蹙起。
李云璟忙问:“怎么了?”
陆舟微微摇头:“感觉这淤痕有些奇怪。”
李云璟瞅了瞅,‘诶’了一声,道:“这倒像是绳子勒的。吴槐好像没说他拿绳子勒宋显的脖子吧。”
陆舟没应,又去查看宋显的手。他手背上有轻微擦伤,指甲破损还有血迹……
“咦?”陆舟弯下腰仔细去看宋显的指甲,指甲缝中似乎有皮肤碎屑,略带血迹。
陆舟道:“宋显生前应该有过剧烈的挣扎,他用手抓过什么人,且在那人身上留下指痕。人在濒死之前剧烈挣扎力气会暴增,那人身上的伤痕几天之内断难消除。”
他眼睛一眯,伸手就去解宋显的衣服。
李云璟低声惊呼:“师弟你干嘛呢!”
陆舟:“当然是验尸啊。我要看看宋显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处。”
李云璟有些不大乐意。
陆舟觉得一只手有些麻烦,便松开他师兄的手,让他师兄攥着自己的腰带。
李云璟更不乐意了。
不过他知道师弟想查宋显的死因,也就心里嘟囔嘟囔,他是不敢打扰师弟做正事儿的。
不出陆舟所料,宋显身上也遍布伤痕,最显眼的要数当胸几处刀伤。
李云璟直嘬牙花子:“这得多大仇怨,一刀不够,还得再补几刀。”
陆舟说:“这倒是符合吴槐找宋显报复,过激之下杀人。”
李云璟:“那宋显就等着他杀呀,你看宋显被揍的多惨呀,他都不知道躲的么?俩人打架总不至于一方被揍的面目全非,另一方却毫发无损吧。咱们去牢里看吴槐,我瞧他脸上还挺干净呢。”
他又道:“虽说宋显身子骨不那么强硬,但也没有很虚吧。而且他人高马大的,比吴槐高出大半个头呢。如你刚才所言,若宋显曾剧烈挣扎,吴槐未必压的住他,毕竟吴槐比师弟还要稍矮一些的,他又很瘦……”
陆舟拢着眉头:“我们还得再去见见吴槐,如果吴槐身上没有宋显的指痕,那凶手一定另有其人。当然在此之前如能去到案发现场查验一番就更好了。”
师兄弟俩整理好宋显的尸身便出了冰室。
袁叙白见人出来忙迎了上去,问:“如何?”
曹氏也一脸殷殷的看着陆舟。
陆舟眉头微蹙,问曹氏:“宋夫人,不知可有衙门仵作来勘验宋显尸身?”
曹氏摇头:“衙门当场擒获凶手,直接将人下了大牢,事后遣人来家中说凶手被捕,并未动阿显的尸身。怎么?是有问题么?”
陆舟没点头也没摇头,他道:“有一些细节我暂时还不能确认。宋夫人,我可以到宋显的房间看看么?”
“当然可以。陆公子,我阿显的死当真存疑?”
陆舟道:“我还需去牢中再次询问吴槐,还有,如果可以到案发现场查验,或许还能发现新的线索。当然前提是案发现场没有被人清理过。只是事情已经过了快两天,恐怕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曹氏恨道:“宋宏明借哥哥的势在成都府经营多年,成都府好些官员们看在哥哥的面上支持宋家。哥哥毕竟远在登州,那些官员们便以为巴结了宋宏明就是巴结哥哥。阿显这事儿一出,那些人巴不得早早结案,免得沾一身腥臊呢。宋宏明这人就是只铁公鸡,阿显在茶楼出事儿,他只怕还心疼茶楼生意呢。定然早早就使人收拾干净,等着阿显这事儿过去好重新开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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