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点头:“尤敬是相公在书院结识的好友,比相公还小五岁,我只有过一面之缘。他和相公同年入京赶考,只可惜他落榜了。听相公说尤敬父母早亡,家中虽有叔伯,但并不亲厚。他落榜后无处可去,相公便相邀二人一同来平县赴任,一边熟悉政务,一边准备三年后的科举。”
陆舟抬手指了指边上搁置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对孟夫人说:“本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孟夫人可否替本官看一看这具无名尸骨。不过孟夫人要做好准备。”
孟夫人道:“大人放心,民妇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胆子大,不过是具尸体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对于孟夫人的胆识,陆舟还是很佩服的。他让陆江把灯点亮一些,李云璟顺着光亮看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孟夫人自觉胆子大,也不由得心中惊骇。她壮着胆子走过去,细看了看,道:“大人,这尸骨面目全非,实在辨认不……”
话音戛然而止,孟夫人忽然瞪大了眼睛,颤着手从安置尸骨的架子上取下一块碎布来。
陆舟见她神情有异,遂问:“他是尤敬,对么?”
第173章
看到那块碎布的瞬间,孟夫人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她知道尤敬是相公的师爷,备受相公信任。得知尤敬失踪,她心里还是抱有一丝期待的。她想着能有一天尤敬突然出现,告诉她平县究竟发生了什么,相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尤敬身世可怜,听相公说他叔伯无良占了他的田,还污蔑他不忠不孝,也因此他有家却不愿意回去。跟着相公来平县赴任,想要好好施展拳脚。他年纪轻,相公一直拿他当亲弟弟一般对待。我便也当他是自家小叔,每次给相公做新衣都会给尤敬也做一身。相公喜欢梅花,尤敬则喜欢兰花。我便在衣领和袖口绣上一朵花点缀……”
陆舟扭头看着孟璋的尸体,果然在他衣领和袖口处看到了梅花的绣样。
孟夫人泣不成声:“我一直以为他还活着,哪成想,哪成想……他还那样年轻呀!”
陆舟微微闭上眼,心绪有些起伏。从他拿到这具残缺尸体里的血书时他便隐隐有些猜测,这人或许就是孟璋的师爷尤敬。如今真正确定了这人身份,只觉内心震动。
“孟知县必定是查到了非常关键的东西,否则那些人不会做的这么绝。孟知县、尤敬还有县尉吕业都先后被杀,就连收敛孟知县尸骨的王癞头也坠河身亡……”
孟夫人悲痛欲绝,她跪倒在地,含泪说道:“陆大人,民妇愿意将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只求陆大人为我相公,为尤敬,还有那些枉死的人伸冤!”
陆舟虚扶一把,郑重说道:“此案本官已上达天听,孟夫人放心,本官必定查明真相,让孟知县死得其所,让真凶认罪伏诛。”
孟夫人冲陆舟盈盈一拜,道:“民妇并不识得多少字,相公来家信多半是用画的,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看得懂信的内容。相公最后一次寄信还一并寄了些其他东西回来,我拆开来看是几块布料还有一些平县特有的糕点。相公以往也会往家中寄这些东西,所以我起初并未在意。但是相公在信中说到布料里缝着一些文书,她让我好好藏起来,说这是要命的东西,万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说到这里,孟夫人眼神渐渐柔和起来:“我和相公是同村人,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两家关系亲厚,打小家里便给定了亲事。小时候我们在一处玩,在我们村西山发现一个小山谷,那里地势低,四周又都是参天大树遮挡,若不走近了去根本发现不了那里。山谷里特别漂亮,从高处流下的小溪在那处分叉,溪边都是野花,春夏之际花都开了,会有好多蝴蝶聚集在那里……山谷往北有一颗老树,树洞被掏空了,我把相公交给我的东西藏在了树洞里。大人自可派人去取。”
陆舟拱手道:“多谢孟夫人相助。”
孟夫人摇摇头:“我并没有大人那般胸襟,我只想替自己的相公伸冤。”
沉默一瞬,陆舟又道:“本官需要勘验孟知县的尸首……”
孟夫人又落下泪来,她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只要能找到线索,大人动手便是。”
她带着孟禹退了出去,却也没回偏院,而是坐在院子里等。
陆舟看了一眼,不由叹息,他吩咐陆江:“你明日使人去买些纸钱回来,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给孟知县祭奠,但让他们母子两个做个小祭还是可以的。”
陆江拱手应是:“大人,潭州那边……”
陆舟道:“让陆成去吧。”
陆江赶忙应了一声。
刚把王癞头尸体带回来的陆成还没等喘口气就得知自己又要出远差了……
陆江还问:“你怎么也这么晚?”
陆成摆摆手:“大人要我先去告知王癞头的家里人,王癞头他老娘有些糊涂了,把我当成王癞头,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我瞧他老娘的样子便也是做不得主的,便找了王癞头他弟。他弟还是个明事理的,知道是衙门公事,倒是干脆的应了。不过他得先把老娘照顾睡了才能带我去找王癞头的坟头,这便等了许久。当时埋王癞头的时候没有棺材,直接拿席子卷了的,我又生怕下手重了再挖坏了尸体,便费了些时候。”
王癞头的尸体相比孟璋可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又埋在红桥附近,那地方潮湿,尸体腐烂的也快。陆成带尸体回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不慎就把王癞头的尸体给颠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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