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吴二郎瘦小的身子在发抖。他忍不住蹙起眉头,强压着心头火气对孙黔说:“事实如何本官自会查明,至于两国盟约一事本官也会如实禀明我陈国皇帝。孙公公这会儿兴师问罪,只怕还不到时候。况且……”
他深吸口气,声音冰冷:“况且你家五皇子做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亵玩娈童,这在我大陈实乃触犯律法之事,若非人死了,本官还要向你们北晋要个交代呢!”
孙黔捏着手指,气的直哆嗦:“我们五殿下不过是来茶楼喝茶,竟遭了这无妄之灾,死后还要被你泼脏水,这是欺负我北晋国小无人么!五殿下在北晋名声极好,敏而好学,待人谦和,哪像陆知县说的这般龌龊不堪!”
陆舟没空跟他扯皮,却又不好在这时候得罪宇文睿身边的随从,适才是实在忍不住才脱口而出,这会儿即便火气已经冲到脑瓜尖儿了他也得给忍回去:“孙公公,五殿下的死我还需要时间调查取证,请你暂时不要着急……”
孙黔蹬鼻子上脸,指着陆舟怀里的吴二郎说:“刚才我都听见了,翠玉轩的掌柜说人是这孩子杀的,他也承认了,人赃并获,陆知县还不赶紧将这孩子定罪!”
陆舟嘴角绷着,眼神噙着寒霜:“孙公公,宇文睿身长七尺二寸,体格健壮,看上去倒像是习武之人,即便不是,凭他这副高大身躯,会死于一个七岁稚童之手?这话说出去你信?”
孙黔就道:“若是我家殿下毫无防备,被这孩子偷袭了呢?陆知县,办案要凭证据,可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孙公公,我也提醒你。虽然宇文睿是北晋皇子,但此案发生在我大陈境内,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大陈给出说法。但秉着对本案的认真谨慎,我需要重新梳理复盘,找出凶手,就算最后真凶果真是这孩子,我也必定依照律法条令,将其定罪,给北晋一个交代。但为两国安定着想,当务之急应该是如何将盟约推行下去,北辽的铁蹄可不会等我们查完案子再踏破天水城,我说的对么,孙公公。”
孙黔阴着脸:“此间事我亦会如实传信与我北晋皇帝知晓,陆知县,你最好尽快找出凶手,如果还想盟约继续推进的话。要知道大陈是北辽眼中最大的肥肉,若失去北晋这个盟友,大陈的境况不用我说,以陆知县的聪明应该能想得清楚。”
说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陆舟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封四孙狗子!”他冲门外吼了一声:“把尸体抬回县衙!”
张尚庆得知宇文睿被杀,当场两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还是孟禹使劲儿掐了掐他人中方才把人给弄醒了过来。
“张老爷,您可吓死我啦,我还以为救不回来你了呢。”
张尚庆哼哼两声:“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呢,也好跟五皇子搭个伴儿呀。”
陆舟臭着脸盘膝坐在蒲团上,一只手拄着膝盖,手指用力的揉捏着眉心。听见张尚庆这话,他冷笑一声:“张大人想死呀,撞柱子去呀,没人拦着!”
张尚庆跌坐在地,欲哭无泪:“本想着等齐都统人一到,盟书一签,这差事就办成了。到底是我高兴的太早了,谁承想人还是死了。若是一般的使者便也罢了,可死的偏偏是北晋皇帝最疼爱的五皇子。如若北晋因此恼了我大陈,盟约一事瓦解,我还有何脸面回京去见皇帝呀。”
陆舟沉声说道:“盟约瓦解倒还是其次,怕就怕北晋皇帝因此倒戈北辽……”
张尚庆瞪圆了眼睛:“这不能够吧,北辽对北晋虎视眈眈,当年北辽差点儿血洗天水城,北晋岂会……”
陆舟就道:“张大人在宫里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理儿吧。”
“可北晋国力衰微,如与我陈国联手抵挡北辽,尚能成三国鼎立之态。如若他投靠北辽,先灭我大陈,只怕以北辽的狼子野心,断不会留着北晋的。”张尚庆道。
“张大人说的有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处在一个理性的角度去看问题。况且北晋虽国小,但争斗却并不亚于任何一国。有些时候,即便贵为天子也要屈服于各种势力的制衡,张大人应该深有感触才是。”
张尚庆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是说北晋内部有人不希望两国达成联盟?甚至若这次的事情传回北晋,他们还会推波助澜,借此机会打破我们和北晋建立起来的关系!”
陆舟站起身,缓缓走到回廊,他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看着刺目的日光:“如果我是北辽人,我一定不希望看到大陈和北晋达成同盟。相比刺杀使者这种被动的方式,我更愿意釜底抽薪,彻底断了两国同盟的念头。最为有效的办法就是……”
他眯起眼,轻轻吐出几个字来:“让两国结仇。”
张尚庆额上冷汗直流:“如若我们找到杀死五皇子的真凶呢,那个孩子……”
陆舟叹了口气:“这个案子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小禹,你去叫沈归,请他验尸。”
孟禹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陆舟抬手按了按眉心,孟璋之事尚未出现有利的线索,又出现了北晋使者被杀一案。千头万绪,心头又压着一股难以纾解的气闷,陆舟觉得此刻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大人,贾瑜来了。”吉祥知道自家大人最近脾气有些暴躁,衙门上下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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