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当心。”
陆舟站在花园里,眉目间笼着一层戾气,这和平日见到的笑容和煦的知县大人全然不同。孙狗子知道大人这次是怒到极点了。他默默的守在陆舟身边,手紧紧握着刀柄,生怕昨夜靠近竹苑的人杀个回马枪,伤了自家大人。
陆舟全然没有体会到孙狗子的用心,直到陆江从地下暗室出来,他听到孙狗子轻轻舒了口气,还有几分疑惑。跟着他出任务这么让人难受么?
“大人。”陆江脸色不是很好看,他说:“下面的情况有些……属下还是叫人把下面的尸骨抬出来吧。”
或许早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陆舟深吸口气,道:“不必,我和你一起去吧。孙狗子,你带人守在外面,如果有人闯入,即刻报信。”
孙狗子刚刚松动的手又紧紧握住刀柄,脊背一绷,道:“大人放心!”
饶是已经做好准备,陆舟仍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只见密闭幽暗的空间里堆了数十具尸体,有些已经化为白骨,有些则是半腐烂状态,还有一些甚至是刚刚死去不久。有十几岁的少年,有不足十岁的男童……
“他们应该是把死去的人丢在这间暗室,等尸体化骨之后再扔到枯井里暴晒。暗室中用了一种药作为熏香,可以加速尸体腐烂。”陆江顿了顿,又道:“竹苑在平县开了有些年头了,每年死去的人应该不少,单是外面的枯井恐怕还不够。我想更早一些的白骨只怕被他们运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陆舟沉默了许久,方才用暗哑的声音说:“我得让他们重见天光。”
第187章
也许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给陆舟的冲击有点大,加上昨夜连夜看了许多账本,没能好好休息,此刻他脚步有些虚浮,眼前叠影重重。忽地一个踉跄,他两脚不听使唤的绊了一下,狠狠的撞在了靠近楼梯的墙面上。紧跟着机括的声音响起,在幽暗的暗道里尤为刺耳。
“大人!”陆江心头一惊,以为是暗道里布了机关暗箭,猛地冲了过去。
恍惚间陆舟也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只是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清脆的声响过后,暗室重归安静。唯有一块石头凸了出来。
陆江轻舒口气,走到陆舟身边看了看那块石头,道:“大人请退后一步,让属下来。”
陆舟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说道:“应该是我撞到墙壁上误打误撞碰到了机关。按说这种地方又没有什么宝物在,机关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性。”说着抬手转动那块突出的石头,陆江拇指推出剑来,屏息凝神,就怕真有什么危险他也好及时应对。
几息之后,从他们背后的墙壁传来一点细微响动,原本平整的墙面突然向两侧平移了大概一尺的距离,露出一个见方的暗格,里面搁着几本厚厚的账簿。
陆舟拿起上面的一本随手翻开……
“景佑十三年,正月初八,成都府乐舞坊,经汉州府德阳县荣兴镖局分号,达登州府平县竹苑。供货,叁。押货人,钱九。二月十六,定州石县廖记绸缎庄,经定州樊记酒庄,转登州府平县荣兴镖局分号,达平县竹苑。供货,伍。押货人,廖进。四月二十五,汉州德阳县王记茶楼,经德阳县荣兴镖局分号,转登州府平县王记绸缎庄,达平县竹苑。供货,贰。押货人,王益……”
陆舟眉头微微蹙起,不太明白上面记录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他又拿起下面一本账簿,这本是出货。
“景佑十三年,二月初一,竹苑,出货,经登州府平县王记绸缎庄,达绵州茂县荣兴镖局分号,叁。押货人,陈雄。景佑十三年,六月二十七,竹苑,出货,经登州府平县荣兴镖局分号,达京城明月楼,肆。押货人,周五郎!”
陆舟瞳孔猛地一缩。这些账簿既然被秘密放在这暗室里,又有重重机关在外,所记载的东西必定是极为隐秘之事。虽然他不知道这记录中的“货物”具体是什么,但就他手里这本账簿来看,竹苑这半年仅出货两次。
第一次是二月初一,那个时候孟璋还在任上。第二次是六月二十七,也就是前不久。周家村还没有发现尤敬的尸体,那会儿他正在怀疑王癞头的死因,便叫陆江去找周五郎。只是一连多日都不见人,周五郎回来时说自己替荣兴镖局押了趟镖,一定就是记录中的出货了。
只是周五郎在被自己问话的第二日就失踪了,在陆舟看来他大概率是已经遇害了……
“把这里所有的账簿都搬走。”陆舟沉声吩咐。
在暗室呆的久了,又被腐烂尸体的味道熏的头疼,才一到外面,陆舟忽然觉得阳光过于刺眼了。他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只觉一股温热的液体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后知后觉的手臂传来火辣的刺痛。
倒地之前,陆舟听到孙狗子惊恐到扭曲的尖叫……
“你说什么,消息传不出去?”张尚庆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顾淮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是,有人半路拦截,都是高手。如果我所料不错,登州府往京城去的路应该都在对方控制之下了。”
张尚庆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北辽细作?”
顾淮道:“杀手阁。”
张尚庆脸色一沉:“果真是北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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