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带他进院子的时候,他还恍惚了一下。他快走了两步,小声问衙役:“敢问这位小哥,陆舟陆公子是提举司衙门的大人?”
衙役觑他一眼:“你不知他是谁,那作甚找他?”
胡翊道:“是陆公子让我来找他的呀。”
衙役挠挠头,不是很懂他俩的关系,“哦”了一声道:“你说的陆公子是我们提举司的判官大人。”
胡翊“嘎”的一声,瞪圆了眼睛道:“可他看起来很年轻呀!”
衙役颇为骄傲的挺了挺胸脯:“那是,我们大人可是整个大陈最年轻的提举司判官!”
胡翊咋了咋舌,双手往袖管里一拢:“了不得呀!”
说话间前厅到了,胡翊一眼就瞧见坐在正中的陆舟,忙不迭的上前行礼:“小人胡翊,见过陆大人。”
陆舟摆摆手:“无需多礼。”
胡翊眼睛一瞟,又看见了坐在陆舟右手边的李云璟。对他胡翊也是有几分印象的。那天他穿了一身大红窄袖束腰锦袍,在人群中尤为突出,想不记得他都难。
陆舟道:“这是衙门的师爷,姓李名云璟,字允明,也是我师兄。”
胡翊忙拱手行礼:“见过李师爷。”
李云璟颇为矜持的点点头。
陆舟就问胡翊:“你来找我,可是翰轩书画社那幅《释迦降生图》有了买主了?”
胡翊道:“正是。买主倒也不是旁人,是咱们梁州府的富贾秦家那位秦五爷。”
“秦五爷?”陆舟初来梁州府赴任,对梁州府的乡绅富户还不甚了解。
胡翊就道:“秦家做的是瓷器买卖,如今是秦五爷主事。秦五爷喜好古董字画,而且出手阔绰。《释迦降生图》真迹十分难得,成交价被抬到了十五万两。能出得起这个价钱的,咱们梁州府也就秦家了。”
陆舟问:“你和秦五爷打过交道?”
胡翊摇了摇头:“小人只是小小书肆的老板,可攀不上秦五爷那样的高枝儿。不过秦五爷在梁州府名声还算不错,他做生意也仁义,偶尔灾年饥荒还会救济百姓,也是个善人。”
陆舟了然,又问他:“既然秦五爷如此钟爱古董字画,那他鉴别真伪这方面想必也极为擅长吧。”
胡翊狠狠点头:“在咱梁州府,秦五爷若赶称第二,那就没人称第一了。”
陆舟轻啜了口茶,和李云璟碰了碰眼神。
胡翊走后,李云璟就问陆舟:“要去秦家瞧瞧?”
陆舟摇头:“大过年的,咱跟秦家非亲非故,不好上门拜访,待过了年再说吧。”他笑了笑:“这事儿倒是有意思了。”
李云璟双手插袖点了点头。
及至傍晚,半大少年们风风火火的回了府,各自都给自个买了不少小玩意儿,一个个笑的嘴巴都咧到耳根了。
李老夫人睡醒起来,见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就忍不住乐:“孩子多就是热闹。”
“诶,每次吃饭都闹哄哄的,可吵死人了。”陆满仓嘴上虽嫌弃的说,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孟嫂子干脆就把桌子摆在园子里,足足摆了三大桌才勉强坐下。
因都是自家人,且乡下人也没那么多规矩,不讲究什么男女分席。所以李老夫人和陆家老两口他们都在一桌上坐着。
陆满仓看着已经当大官儿的小儿子,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几杯酒下肚,就不自觉的飘了起来。
“四郎这几年没在家不知道,咱们十里八乡的好些人都上赶着给四郎说亲呢。说起来四郎翻过年也有二十一了吧,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我寻思着待过了年给女婿写封信,好叫他在京城给四郎踅摸一个。”说到这儿,他又得意起来:“咱家虎头都能娶郡主了,四郎可不比虎头差,说不定还能娶个公主呢!”
蒋氏狠狠的掐他一把:“灌了点儿马尿就顺嘴胡咧咧,哪来的公主给四郎娶!”
陆满仓被掐的生疼,忍不住哎呦叫唤:“我这不就是打个比方么!”完了还跟李老夫人抱屈:“老夫人评评理,我说的不对嘛。我家四郎出息,怎就不能说个好媳妇儿了。”
李老夫人知道陆满仓这人素日憨厚老实,唯独喝了点儿酒话就密了。她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陆满仓还道:“咱们溪山村的娃儿就没有孬的。”说着看了看李云璟,道:“李少爷和我家四郎从小一块儿长大,虽说没考官入仕吧,但学问也不差呢。这两年打听李少爷的也不少,不知李老夫人怎么看呀。李少爷比我家四郎还大三岁吧,也该成亲咯!”
蒋氏又剜了他一眼:“越说越来劲了是不!”
李老夫人还真的有认真在思考。李云璟见状忙给陆满仓倒了杯酒,笑嘻嘻道:“陆大叔,说起来我可有好些年没看您杀猪了。”
“嗐,可不是,没有李少爷在边上瞧着,我杀猪都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呢……”
说起杀猪,那陆满仓话就更多了,李云璟成功的将话题岔过去,忍不住长吁口气。项冬青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陆舟给蒋氏夹了个丸子,道:“孟嫂子的汆丸子做的一绝,娘尝尝。”
蒋氏笑着点头,目光在李云璟和陆舟身上游移了两下,而后又悄悄看了看李老夫人,见他正盯着自家四郎看,目光柔和,不知在想什么。蒋氏没说话,自顾低头去吃丸子了,总觉得丸子有些不大对口味,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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