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还暗自推测了一番。
这寻欢楼虽是花楼,但去那里能做的事情可多得很,不同的人去那里的目的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去是为了应酬,有的人是为了取乐,有的人是图个新鲜。他家公子去,那肯定就是单纯跟着同僚凑热闹,每次去也就是喝喝酒就回来了,绝不会沾染别的事情。
但这一回显然没那么简单。
只是他家公子被折腾得这么狼狈,想来不会是花楼里的小倌干的,他们没这个胆子,技术也不会这么差。那么他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他家公子那些同僚了……
“昨晚我在寻欢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若想我安然无恙,就不要再提起此事。”余舟认真地朝他道。
“是柳公子吗?”小寒小心翼翼问道。
“不是他。”余舟道。
这个小寒口中的柳公子名叫柳即安,是余舟的同僚,昨晚便是他拉着余舟去的寻欢楼。不过在余舟的记忆中,柳即安从前经常和原主去喝花酒,所以他一时还没法判断昨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和对方有关。
“若是来日柳即安问起来此事,你就说……”余舟默默算了算时辰,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应该是早晨六、七点左右,他回来的时候可能是凌晨五点左右,以此来推算,原主昨晚被下药的时候可能是零点前后,于是他朝小寒道:“说我子时三刻左右回来的。”
余舟说罢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心道裴斯远这会儿应该醒了吧?
与此同时。
寻欢楼窗外的街边,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众人指着楼上窗口垂下来的一截床单指指点点,这场景不用细想,也知道是有人半夜从楼上那间屋子里逃了出来。至于逃出来的是什么人,对方是因何逃走,那就值得猜上一猜了。
“逃走的肯定不是伺候人的小倌,他们本来就住这儿,能往哪儿跑?”
“那就是哪个来寻欢作乐的公子喽?”
“八成是谁出来鬼混被家里的找上门了吧?”
“惧内还敢出来寻花问柳,这人也是活该!”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楼上的房间内,裴斯远负手立在窗边。
他这会儿已经穿上了衣服,看起来倒是丝毫不显狼狈,态度甚至挺从容。
不过他态度再怎么从容,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质却明晃晃摆在那里呢,旁人自然不敢轻易上去招惹,只敢远远待着与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裴公子,您倒是说句话啊。”楼里管事的霜姐在一旁赔着笑道。
看得出她与裴斯远很是熟识,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面对裴斯远依旧显得有些忐忑。
裴斯远目光从窗口那截床单上挪开,而后在屋内踱了几步。
最后,他视线落在了地上的一个瓷瓶上,那瓷瓶里原本装着的香膏被用了一部分,剩下的洒出了一些,在地上洇出了一小片阴影。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底略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玩味。
“这东西楼里每个小相公手里都有。”霜姐忙道:“不过……”
不过,昨晚裴斯远房里的人,显然不是楼里的任何一个小相公。
因为以裴斯远这样的身份和长相,楼里任谁巴上了他,定然都是要赖着讨点好处的,谁会傻到不留名姓地连夜跳窗逃跑?而且看榻上留下的痕迹,昨晚那人明显是个未经人事的,还伤着了。
他们楼里可没有这样的。
裴斯远目光从地上那香膏上移开,依旧没有说话。
霜姐偷偷抬眼看向他,便见他神情淡然,眼底丝毫看不出愠怒,乍一看似乎还带着点笑意。但裴斯远的气质并不温和,甚至带着点凌厉,所以哪怕他笑着的时候,也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就像现在,他明明没有发怒,也没有质问什么,但目光那么随意一瞥,便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在下一刻做出什么可怕的决定来。
“这东西不错,让人包两盒送到我府上。”裴斯远突然开口道。
“啊?”霜姐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
但这个节骨眼,她可不敢多说什么,口中连连应是,心中却暗道裴公子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几年裴斯远虽然时常来寻欢楼留宿,却从未沾染过什么人,霜姐甚至连他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都不知道。怎么昨晚闹了这么一出,他竟对这香膏起了兴趣,难道是开了窍了?
另一边。
余舟一整个早晨都坐立不安,生怕裴斯远会派人来抓自己。
后来他等得犯起了困,便趴在矮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小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才骤然惊醒。
“怎么了?谁来了?”余舟忐忑地问道。
“公子。”小寒推门进来,道:“柳公子来了。”
余舟一怔,忙问道:“只有他一个人吗?”
“还带了一个小厮。”小寒道。
柳即安昨晚是和余舟一起去的寻欢楼,这会儿过来找他能有什么事儿?
余舟心中百般猜测,却只能竭力让自己冷静,两人说话间柳即安已经进了小院。
“我听小寒说你昨晚喝多了头疼,心说还是过来看看你吧,别劳动你去前厅见我了。”柳即安道。他身上穿了一袭蓝衣,腰上坠着玉佩,与原主记忆中昨晚的打扮一模一样,可见昨夜是歇在了外头,并未回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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