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声道:“雨儿,你要走了吗?”
雨儿呆呆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着,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周悦想了想,从芥子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这里面是几个红糖糯米饼,我亲手做的,给你路上吃。”
其实除了红糖糯米饼之外,他还放了些其他东西,那些东西足够让雨儿平平安安过到十八岁,他怕小孩儿不好意思收下,就压在最下面。
雨儿颤抖着举起手,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布包,他垂眸看着那个小布包,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布包上面。
见他哭得稀里哗啦的,周悦心中也一阵酸楚,便温声道:“雨儿,你想好今后做什么了吗?你以前那种……营生,不好的,做不得的。”
雨儿哽咽道:“仙师,我明白的,我不回金蕊楼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自己搏一个前程。”
听小孩儿说不回金蕊楼了,还十分有骨气地要博前程,周悦稍稍放心,又叹道:“如此甚好。今后,万一遇到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来凌霄城找我,若是……我不在了,也可以找顾雪城,他虽然看着冷,但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
“嗯,嗯,嗯。”雨儿拼命点头,眼泪像珠子般落了下来。
周悦被小孩儿哭得差点把持不住,几乎想把他弄回去养着,可一个灵根半毁、无依无靠的凡间孩子,与其呆在风云叵测的凌霄城,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凡间,平平安安过一生。
周悦忍着捡小猫的冲动,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柔声道:“走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雨儿睁大了眼睛,泪眼模糊地望着周悦,看了许久许久,仿佛要把对方的样子深深刻在心底,永远不要忘记,他就这么看着周悦,倒退了一步、两步、三步,而后终于缓缓转身,往自己的命运走去。
周悦怔然看着小孩儿的背影,小孩儿以后会去哪儿呢?会平安长大吗?会娶妻生子吗?在这个命若浮萍的年代,周悦忽然感到一阵惆怅。
小孩儿走到转角处的时候,忽然猛地回过头,终于鼓起勇气一般,大声喊道:“仙师,我叫白晨雨!别忘了我!”
白晨雨?这是雨儿的名字?周悦恍惚了一下,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孩儿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小孩儿走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这一整天,周悦都有些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仿佛错过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顾雪城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用了晚膳之后,也没有找借口赖在周悦卧房里,径直回了自己屋子。
周悦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银白的雨幕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际忽然传来一阵“隆隆”的闷雷声,他才忽然回过神来,打雷了。
廊下走过一群下人:“这雷好吓人啊。”
“就是,这么大的雷,咱们还得去院子收晾晒的东西,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咱们算好的啦,我家那口子刚才跟我说,最近外面闹饥荒,城外来了好多难民,现在估计都淋成落汤鸡了,还没吃的。”
“是啊是啊,咱们好歹有片瓦,能遮遮头顶……”
听着下人们的议论纷纷,周悦忽然想起了雨儿,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有没有找到躲雨的地方?有没有遇到难民?有没有被难民欺负?
可是很快,他就没时间去琢磨雨儿了,因为系统无情道:【叮——黑化值 1,现在黑化值:65%。】
周悦:“……”
枉费他还觉得顾雪城懂事了,今天见自己心情不好,就没来缠着自己,敢情是在偷偷生闷气啊!
周悦又好气又好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走到隔壁,推开顾雪城的房门。
顾雪城正躺在床上,借着明亮的烛光,望着手里那枚洁白精致的玉佩发呆,他听见推门的声音,惊讶地从床上翻身而起:“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周悦温声道:“你不是害怕打雷吗,怎么没过来找我?”
顾雪城垂下眸子,小声道:“哥哥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话,我以为哥哥还在挂念雨儿,怕哥哥心情不好,就没敢过去找你。”
周悦心中微微一软,吹灭了蜡烛,窸窸窣窣地钻进被窝:“别想那么多了,这么晚了,赶紧睡吧。”
一片黑暗之中,他感觉顾雪城从身后轻轻拉住了自己一缕头发,那是顾雪城从小就有的习惯,他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雪城又扭扭捏捏地凑近了些,小声道:“哥哥一大早就去送他,还把剩下三块糯米饼都给了他。以前我出去云游的时候,哥哥都不曾下山送我,也没给我准备糯米饼……哥哥是不是更喜欢雨儿,不疼我了?”
“哪里的话,你我是什么关系?”周悦失笑道,虽然雨儿确实很招人疼,可是自己和顾雪城一起生活多年,相处自然要随便些。
他就知道,这小子虽然都快十八了,还是喜欢闹别扭。
还好他没有告诉顾雪城,除了糯米饼之外,当时在观音庙的时候,他其实拿了两枚平安符,一枚给了顾雪城,另一枚输入灵气,做成了可以庇护凡人的真正“平安符”,又连夜去金蕊楼逼老鸨拿出卖身契,为雨儿去了奴籍,最后又用灵石换了一小包金瓜子。
这平安符、卖身契、金瓜子,他都偷偷放在糯米饼下面了,没跟雨儿说,怕他不敢收,也没跟顾雪城说,怕他闹别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