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扰不打扰,”既已决定坐下,张枕风就没打算起来,钟岐云懒得搭理他,他也不恼,倒还自顾自地唤来小二点了酒菜,揽着身边一身薄纱的俊秀少年调笑了几句。
谢问渊饮下杯中酒,看向正巧坐他对面的张枕风。
似是感觉到谢问渊的目光,张枕风正了身子,笑望过去,“同行这十来日,都还未来得及与郭领事叙叙旧呢。”
“哦?听你这话......”钟岐云瞧了瞧张枕风,“你与郭领事似是旧识了?”
打从胡家那次这张枕风刻意寻着谢问渊的找茬,他虽一直没细问,但也知道这两人不应当是谢问渊口中那句“不熟悉”,也不会是张枕风提及的六年前一面之缘。
若是不熟悉或存了仇怨,张枕风当初在胡家何必那么呛声。张枕风看着可不像没事找事的傻子。
张枕风也不再敷衍,笑着回答道:“旧识?算还是不算呢?六年前虽家父去京兆见过一次,也不知郭领事是否记得。”
“泸州张家小公子,自是记得。”
“那便是我张某人的荣幸了,不过,说来我也不怕郭领事气恼,我打那时便很是不喜欢郭领事。
”
谢问渊摇头笑了笑,并不应话。
张枕风又继续道:“一则郭领事年纪轻轻便有那般成就,人人称赞不说,便是我那老父亲也格外夸赞,私下更是处处拿您来提点我,那般年纪下我自是妒忌得很啊。”
钟岐云一听,心里好笑,这不就是隔壁家孩子的经典故事吗。
但......
钟岐云笑:“你不会因这事就恨一辈子吧?”
“自然是不会了,”张枕风摇着扇子,眯眼道:“只不过后来啊,我在京中馥园楼认得了一个绝美非常的戏子,那当真是年少时候惊鸿一瞥,让我喜爱非常,在京兆城中那段时日,我日日去寻,夜夜与他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可哪知我提及欢好一事,这戏子却抵死不从,后来我才从他口中得知,他竟早已心系谢.....”张枕风顿了顿,“心系郭领事了......”
钟岐云听到这里,忽然笑望向谢问渊,“原来,竟是您的一桃花债啊?”
谢问渊睨了眼钟岐云,还未开口,张枕风又接着悲痛道:“那时我便心如死灰,痛苦不堪,酒醉昏沉便跑到郭领事家中想要寻些事儿,哪知果领事家门难进,门童更是门都没让我进。我本打算就这般放弃,但又过两日我心头实在思念那戏子,便又到戏园子里去找他,可园中人却说他不知去向,我连忙唤家丁去寻,寻了许久才得知这人竟是离了世,后来细查,竟说是而这其中竟与郭领事有关。”
我去?!钟岐云惊了,心头万千腌臜念头闪过。侧头望着谢问渊,却见着谢问渊微微蹙眉。
钟岐云不敢问这位,只得向张枕风说道:“然后呢?”
“然后......我便借着我父亲的名号带着人再次‘拜访’郭领事,这次倒是得进府上,只是在我问理之时,我们一行便被郭领事的随从扔了出来。岐云兄,你说,这般我如何不恨?”
钟岐云面色复杂地看着谢问渊,“......您就没什么说的?”
谢问渊听到此处,笑了,他望向张枕风道:“原来章洪说的那小公子便是你?”
“什么?”
“你可知那戏子姓的是李?”
“......”张枕风一愣,他记得当初那人说是姓白来着。
谢问渊却说姓李?
李......
张枕风瞳孔紧缩,蓦地想起了当年京兆城
发生的一件惨事。
六年前他在京兆城呆了近半年,那段时间正巧京兆城接连发生人食ren惨案,他不过偶尔坊间听人一说,便恶心不及,这案子几月没有结果,人心惶惶,当今圣上便下了重令刑部同京兆府尹务必十日内查出。
他在之后听说,能破此案都多亏了当时状元爷,即将到刑部的谢问渊提了一个引蛇出洞的法子。
后来的事他实在不感兴趣,便没打听过,但这位李姓恶人,那段时日京兆城是传遍了的......
张枕风后知后觉地心头一抖,头皮发麻。
“莫非......”
谢问渊饮下酒,点了点头。
张枕风脸刷的白了,想到他和那戏子侧夜长谈,想到那时食ren传言,想到......
张枕风看着桌上的肉食,突然就犯了恶心,反胃无比,他猛地站起身跑去了无人的后院。
钟岐云不明所以,听到后院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他难得懵逼地问道:“这、这个什么情况啊?”
谢问渊夹了一筷子的碳炙耗肉,咽下后才简单给钟岐云说了当年的案子。
“......这么说来,你还算是间接救了张枕风一命?”
谢问渊不置可否,只说道,“那事知晓内情的人不多,人都只知恶人抓住了,却不知是哪儿来的,戏园子也确实无辜,他们不愿声张这事,怕坏了戏园声誉,戏园后头也有人保......几番下来便未向百姓明说。只是我没想到,章洪说带人上门要为那戏子寻个公道的小公子,竟是他。”
听到这里,钟岐云有些哭笑不得,等那边张枕风整理了仪表,再次回到堂中时,钟岐云见他连谢问渊的脸都不敢看,匆匆告了辞,带着人离开了。
留下满满一桌子没吃的酒菜。
相处也算有段时日了,钟岐云哪里见过这张小公子如此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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