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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谒都最繁华街坊,裴熠从石峰手里接过牵马的缰绳。
    裴熠只说让他备马出趟城,却并未说要去哪,此时他心中的好奇一层盖过一层。
    “去掬水月。”裴熠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勒住绳索,示意让他在前头带路。
    “掬水月是哪里?”问话的是一直跟在裴熠身旁的小护卫司漠。
    见裴熠不语,石峰解释道:“掬水月是庄策先生的住所,他老人家向来喜清净,辞官后一直住在城郊的掬水月。”
    裴熠看了他一眼,石峰心细却不胆大,至于后头的话,已经有人替他先问了出来。
    “侯爷去一个喜欢清净的老先生那里做什么?我们应该去裴国公府,那才是侯爷您的亲舅舅。”司漠一双眉眼弯弯,话音里带着些许稚气。
    裴熠默然半晌,才忍不住笑道:“亲舅舅不待见,你侯爷能有什么办法,庄先生虽然喜欢清净,可对于你这样的小孩即便聒噪他也喜欢得很,他待会见到你的时候定会送你两本书,到时候你就收着,就算不喜欢也要表现出喜欢来。”
    这两人倒不像是主仆,更像是结伴而行出来游历的哥哥带着弟弟,石峰心想,侯爷这样温善是怎么在战场上立下那么多军功的?
    “我不要。”司漠皱眉单薄:“习武的人都是用刀剑说话的,读那些酸溜溜的文章有什么用。”
    裴熠低头一笑也不恼怒,石峰见状以为司漠不知道名动谒都的庄先生是谁,便自作主张的向他介绍。
    “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庄先生入朝为官之时你还没出生呢?”
    裴熠挑眉忽然问道:“你知道?”
    石峰连忙开口:“庄先生是圣祖宣德年间的科举状元,三朝太傅,曾受召教习众皇子,还为顺德帝讲解过经书,先帝曾说庄策是为大儒,他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他多次提出兴学之本在于师,鼎盛时期,谒都贵族皆以入庄先生门下为荣,他虽身居高位,却从不低看寒门学子,如今朝中侍郎台鉴皆有庄先生的昔日学生。”说到这里,石峰忽然皱眉道:“只是不知何故忽然请辞......先生生于拙州,清寒一生,已无亲眷,陛下感念庄先生为大祁立的功劳,便准许他辞官后住在谒都,便是掬水月了。”
    司漠听完,并未听出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但裴熠却目光如炬,面色沉重,司漠短暂的望了他家主子一眼后,才勉强说:“那么厉害啊,那我收了吧,省的侯爷总说我肚子里没有二两墨水。”
    *
    出了城就清寂了许多,初夏时节林间蝉鸣渐起,和两个年长的人同路免不了沉闷,那蝉鸣聒噪得很,司漠伸手在自己怀里摸了一圈,怀中空空如也。
    正沮丧之际,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白玉短笛,“拿去驱蝉。”
    司漠直起身子,伸手接过放在唇边。
    半晌过后,林中惊起了一阵飞鸟,积攒了一整个阳春的苍翠从树梢末端纷纷落下,铺上了一地的清凉。
    石峰有心提示他这笛声还不如蝉鸣好听,但侯爷不发话,他不敢逾越。
    也不知裴熠是修炼了哪门哪派上乘的闭耳禅功夫,还是已经听习惯了,竟无动于衷,面色淡然的继续前行。
    一曲毕,扰人的蝉鸣终于消失了。
    司漠抬首,露出得意的笑容,说:“石大哥,你听我着曲子吹得怎么样?”
    石峰闻言尴尬一笑,正要说不怎么样的时候,被这小鬼头又截断了话:“这首曲子是在禹州的时候侯爷亲自教的,我本来不肯学,但侯爷说我的笛声有退敌之效,还说我这般资质的,翻遍整个谒都也不会有第二个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侯爷教的?”石峰微微一诧,道:“果然厉害......呵呵,厉害。”
    也不知道昧着良心说这番话,会不会遭雷劈,不过雷没劈下来,裴熠倒是先看了过来。
    石峰:“......”
    “侯爷,我......”话音未落,忽然传来一阵阵策马扬鞭的声音。
    声音悠远,伴着一声声清厉的驾马声,隔着几里,也能感受到马蹄铿锵有力的踏在地面的震动。
    裴熠微一蹙眉,驱马上前,远远地就瞧见一群身着华服的少年你追我赶的绕着赛马场狂奔。
    裴熠看着赛马场,心知石峰定然认识他们,便问道:“看穿着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富贵公子,都是些什么人?”
    石峰一眼便认出来,“是纪公子和京中几个公子在赛马。”
    他之所以说纪礼,是因着裴熠和裴国公的关系摆在那里,岂料裴熠回头看他一眼,问道:“纪公子是谁?”
    石峰没料到他连自己表弟都不认得,但又转念一想当年裴熠离开谒都的时候纪礼年纪还小,又隔着十多年没见,两兄弟不认识也实属正常,他指着人群里跑在最前头的那位溢着笑容的少年道:“那便是裴国公的独子纪礼,他平素最爱玩,谒都城里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的他总是头一个凑上去的。”
    裴熠盯着远处目不转睛却问:“世家公子的事你知道的不少...”
    石峰听不出这话是夸他,还是刺探他,当即心里一怔,连忙低下头轻声说道:“属下多嘴了。”
    裴熠这才收回目光倏然一笑,说:“我问你的,不算你多嘴,我刚回京,连纪礼都认不得,倒是你在谒都多年,知道的要比我多。”
    末了,他又叮嘱:“以后在侯府以外,就不要言论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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