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不久,周思年派人将查到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裴筠庭。
那老妇人所言不假,她口中的小姐,本是槐乡县丞的独女,名唤徐婉窈,自小被捧在手心养大,模样才学皆优秀,不出意外,即便此生不能轰轰烈烈,也当顺风顺水,风风光光嫁给心爱的人,却不想碰上黎桡这一道浩劫,家人丢了性命,自己也坠入泥泞。
徐婉窈的外祖家不是没寻过她,可一切后事早已被黎桡的人打点妥当,没有人脉,一般平民百姓查不出什么来,对黎桡放出来的消息信以为真,还为她办了场丧事。
黎桡府上有不少同徐婉窈一眼,是被他以各种手段掳来的姑娘,全都貌美如花,各有千秋,有的姑娘甚至不足十岁。
得宠的,就抬为妾,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有求必应。
反观不得宠的,有吃有住就不错了,身边没有丫鬟的便没有,生了大病,基本就只能等死,最后一卷草席,裹到乱葬岗去,从此香消玉殒。
许多人原先都是爹娘心尖的掌上明珠,家境优渥,在这却只能沦为玩物。
若那日没碰上他们,徐婉窈的结局大抵如此。
裴筠庭听完,良久不语。
她运气好,生在镇安侯府,自幼得长辈及兄弟姐妹疼爱,青梅竹马是皇子,好朋友是大理寺少卿,身边不缺暗卫,有个会武功的丫鬟,自己身手不差,至少逃跑不成问题,故而她没有这种被掳走的忧虑。
可这些女子,年纪轻轻,就被囚禁在这一方偏院里,不谄媚争宠就得死,过着与前半生天差地别的生活。
裴筠庭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给燕怀瑾写了封信。信上难得没有与他斗嘴,只将周思年查到的事简单描述,并告知他,自己不打算阻拦黎桡随怡亲王行军练兵了,反正这人在哪都是作死,最好死在路上,曝尸荒野,为那些他残害的女子偿命。
黎桡走后,她和周思年会找机会,将院中的女子都救出来,好生安顿。
但总得给他个教训。
于是十日后,怡亲王与黎桡领着随从行出不远,待天黑,便先歇在官道旁的树林休整。
黎桡吃饱喝足,走出帐子,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解手。
正解裤腰带,头突然被人用麻袋套住,漆黑一片。手脚挣扎乱窜,又很快被捆紧,丢在一棵树下。
他惊疑不定,只能虚张声势地大喊:“你们是谁!胆敢绑架本官,知道我什么身份吗!识相的话就赶紧唔!!”
裴筠庭嫌吵,索性踢他一脚,恶狠狠道:“管你是谁,再吵就把你舌头给剁了。”
黎桡闻言,停止挣扎,以示自己的乖顺,怕她真的动手,还道:“女侠您行行好,我不骂了。您绑我所为何事呀?要财?还是”
周思年没好气的补上一脚:“没让你多嘴。”
“我只是好奇二位想做什么”
两人不耐烦的异口同声:
“想替天行道!”
仲冬风雪凄凄,哪怕日头出来,照在身上也不见暖。
裴筠庭早早换上袄子,毛茸茸的,多出几分憨厚可爱。
距燕怀瑾离开燕京,已过去两个月有余。而再过几日,就到裴筠庭的及笄礼了。
没有他回来的消息,几番打探,裴筠庭渐渐的也不再期待。
开始还想,待他回来,定要给他几天冷脸,让他为自己的迟到赔罪,可日子一久,忙着准备及笄礼,便不再想了。
女子十有五则为笄,及笄礼对女子而言意义重大,与男子的弱冠礼不相上下,过了这个年岁,便可以行谈婚论嫁之事。
镇安侯府上下对此极为重视。
裴瑶笙是过来人,每日准时准点的到裴筠庭房中来,教她需注意的礼节;裴长枫性格内敛,故表现关心的方式也不同,但只一得空,便经常领着裴仲寒来找她,要么下棋,要么说会家长里短。
裴筠庭是知道他们用意的。
兄长和姐姐一起宠大的妹妹,如今已是及笄的年岁,再过不久谈婚论嫁,待到裴瑶笙的婚事有了着落,也该轮到她了。
几人想想就不舍。
及笄礼这天,镇安侯府可谓是门庭若市,平日交好的几家都来了,其中包括周思年一家,永昌侯一家,以及裴筠庭在翰林院时关系就不错的朋友,御史大人的小女儿江心月。
皇后虽不能来,却也大张旗鼓的给了许多赏赐,是燕怀泽亲自送来的。
而及笄礼上备受关注的正宾,是裴筠庭亲自修书请来的翰林院女学士,高芷伊。
这位惜才,裴筠庭偏写的一手颇具形魂的瘦金体,文学也是整个翰林院拔尖的,故而即使当年的裴筠庭跟着燕怀瑾将翰林院闹得鸡飞狗跳,高院士也未曾责骂过她一句。
开礼后,裴筠庭一身华服,从堂内缓缓行至堂前,转向东正坐,高芷伊走到她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随后膝盖着席地跪下,为她梳头加笄。
一套严肃昂长的礼,裴筠庭做得规规矩矩,分毫不差。
礼毕,她转身,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面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燕怀泽仍是一身白衣,端的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他含着笑意,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心中也不由感叹,那个幼时总赖在他宫中,拉着他对弈的小姑娘,竟成长得这样迅速。
而与周思年一同坐在席间的傅伯珩,自开礼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裴筠庭,小嘴就没合上过:“裴姐姐好漂亮啊,难怪我娘总夸她。”
周思年闻言觑他一眼,心道,你裴姐姐凶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另一边的裴萱听着这话,转头与裴蕙酸道:“不过如此,有什么好赞的。某人往日到处显摆自己与叁皇子关系好,可如今我也没见着叁皇子,想来传闻多有不实。”
傅伯珩自小习武,与燕怀瑾一样,是个耳聪目明的,闻言皱起眉头,为裴筠庭辩驳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说镇安侯府嫡女的及笄礼不过如此?叁皇子的人脉关系,也是你能妄议的?”
“我你!我不与黄口小儿一般计较。”裴蕙被裴萱拉了一把,提醒她周思年还在这,莫要坏了自己的名声,裴蕙这才收敛。
傅伯珩冷哼一声,也回过身去。
周思年冷冷看她一眼,沉默不语,脸色瞧着不是很好。
幸而此刻贺声赞乐齐鸣,众人的视线皆落在裴筠庭身上,故并无几人注意此处的小插曲。
裴筠庭在簇拥下,找了个机会环顾四周,寻找心中期待的身影,片刻后失落地收回视线。
她等的人,始终没来
亥时,城门处有一行人策马而来。
为首的少年剑眉星目,一身暗紫色束袖衣袍,略显疲色。
守夜的将领瞥见他腰间的玉佩,在他勒马前便令人打开城门,连排查的意思都没有,直直将几人放了进去。
待人走远,周遭漫天因骏马疾行而四散的尘烟淡去,一旁与他关系不错的小将才悄悄问道:“将军,那是个什么人物,您竟让直接放行了。”
将军目光还盯着地上的蹄印,认真嘱咐道:“回去后,我将那块玉佩的大致模样说给你听,记好了,这位是最有可能坐上那把椅子的,今朝叁皇子,燕怀瑾。”
随后他似是想起什么,目光一顿,随即笑开:“如此匆忙,怕正迫不及待地赶去镇安侯府吧。”——
仲冬:指十一月。
正宾:一般古代女子及笄礼上都需要一位有德才的女长辈来作正宾。
小裴的及笄礼流程有参考资料,并且做了一些省略与修改,有兴趣的可以去了解一下整个流程,还挺有意思的。
请提前为下一章打开BGM:
指纹——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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