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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谢晏并不想跟他走, 但身上实在没有力气,头还很晕。
    吐伏卢屾见他迟迟不下来,竟捡起车内一条麻绳, 在他已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手腕上又缠了一圈, 然后牵着另一头, 将他从车上拽了下来。
    谢晏晃悠悠踩到地面时, 脚下噗叽一声,他本能低头看, 胆寒地看到自己正一脚踩在血泊里,同时也发现, 他穿着一双绣鞋,里裤外套着女子的旧布衫裙。
    而吐伏卢屾脱去了女子衣裙后, 身上竟还有一套男子灰布衫。
    吐伏卢屾一手提灯,一手牵绳,也不管车内车外的诸多尸体,拽着他踉踉跄跄地往道旁的丛林深处去。
    虽脚上的绣鞋还算合脚, 但谢晏穿不惯这种没有靴筒的鞋, 像是冬天穿的眠鞋一样薄软,踩在山路上, 连细小的砂砾都感觉十分明显,很是硌脚。
    可谢晏看吐伏卢屾也穿着差不多的鞋, 他却如履平地。
    不知走了多久, 周围林子已深得看不大见东西,只有偶尔被枝杈割裂的月光投射下来, 谢晏实在走不动了, 正要说话,前面吐伏卢屾忽地回过头来, 将他掼到身后的树干上,大半个身体连着肘压-在他颈部。
    谢晏这下想说话都说不出了,愈加眩晕地喘着气。
    正用力推他,吐伏卢屾突然开口,操着一口流利的不知哪乡哪村的方言,恶狠狠地道:“春红!你个丑婆娘,俺家凑了八两银子还卖了五亩地,买你当媳妇,崽子都没给俺生一个,就想跑?!看俺不打死你!”
    谢晏怔愣着,便觉大-腿被他用粗绳一抽,他倒吸一口气,不由痛叫了一声。
    他平白挨了好几下打,甚至又一下还打在了他腰下面的地方,他被摁在树上动也动不了,疼得眼泪汪汪的,隐约间就听到远处林子里响起狗叫。
    一只黄-色的小土狗刚冲出林子,冲着吐伏卢屾狂吠,就被人喝住,一个农夫打扮的男人扛着柴出来,:“旺财!回来!”
    谢晏看到有人,一咬牙用力推开了吐伏卢屾,试图向他求救,没想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吐伏卢屾用力一拽绳子,直接扯进了他的怀里,被捂住了嘴。
    捂他嘴的土参还在咒骂:“要么给俺生一窝崽子,要么赔俺家二十两银子!”
    那农夫远远眺了他们一眼,夜深,只隐约看到是一男一女,正在树下拉扯搂抱,糙脸一红,忙弯腰抱起了土狗:“人家教训媳妇,关你啥事!”
    谢晏“唔唔”两声,便绝望地看到农夫抱着狗快步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待一人一狗走远了,吐伏卢屾才将他松开,谢晏当即抬手就是一抡。
    只还没有碰到他分毫,就又被他轻巧牵绳一拽,他甚至撕下了一长条布料,趁谢晏要张嘴大叫之际,径直从他口中勒过去,布条在脑后打了个结。
    “谢春红,你老老实实的,我也不想捆你。”吐伏卢屾又拽着他往前走,“这座山夜里有狼,你若不想被狼吃掉,就快点走。”
    他刚说完,山深处便响起一声兽嚎。
    谢晏听到嚎叫声,心下害怕,左右看了看深不见尽头的密林,忍不住跟上了几步。
    吐伏卢屾看他一听有狼,就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自己停下来辨路时,他就躲在自己背后警惕地望着四周。吐伏卢屾愣了一下后,又有点想笑。
    又不知走了多久,月亮也没了,头顶阴霾霾的,空气里漫着湿气,像是要落雨一般。
    吐伏卢屾打前,翻过一小片山坡后道:“快到了。”
    说着话,他感到手上绳子一沉,忙回头看去,只见谢晏靠着一块山石喘气。
    因嘴被勒着,谢晏说不出话来,但周遭湿气浓重,又勾起他体内的病根,他眼下雾蒙蒙的,加上走了这么多山路,身上酸疼又沉重,瞥了吐伏卢屾一眼后,就兜头往下倒。
    在砸上地面的前一刻,只看到一抹灰衫子闪了过来。
    再睁开眼时,是在一驾小巧的马车上,他感到有人将他抱起,垫在了腿上,接着一只泛着苦药味的手就把一粒药丸往他嘴里推。
    谢晏尝到苦味,不肯松口,那人就道:“张嘴,不然就把你门牙撬掉。”
    “……”谢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想要牙,于是松开了齿关,那手指当即推着一枚药丸送入了他的喉咙。他被迫往下一咽,当即苦得翻身而去起,趴在一旁地板上干咳。
    咳出眼泪花时,颊边就递来一袋水囊。
    谢晏接过来忙灌了一口,瞬间就又噗嗤喷了出来:“……咳咳咳!”
    这也不是水,是酒!
    那颗药丸下肚,谢晏觉得暖融融的,有了点精神,正气呼呼地抬头瞪他,吐伏卢屾已丢下一盒药膏:“药爱用不用,但天亮之后可能会走路、骑马。我没空照顾你,你能活着到伦溧最好,如果不能,我带着具尸体,也一样能用。”
    他说完,就出了马车。
    伦溧就是昌州,是西狄人的叫法。
    十几年前,在申紫垣预言的那场战斗里,西狄败退,并割让了三座城池给大虞,其中就有伦溧城,后来改名为昌州。
    但谢晏并不记得这些,他只觉得脚很疼,大-腿被拿绳子抽过的地方也火-辣辣的。他从车缝里看到吐伏卢屾没有在看自己,才慢吞吞把鞋袜褪下来,打开药盒闻了一下,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虫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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