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粉楼里走出来一个胖女人,破破烂烂的被子里像是裹着什么,少年的眼神有一瞬间地发抖,他明晃晃地看到那张惨白到发青的小脸。
而一直等在暗处的柳峻看到那张僵硬的脸后,心里一痛,即使早已经知道任霏死去的消息,然而当真正面对死亡时,才会有失去的实感。
只见那少年疯了一般地冲向胖女人,嘶吼着:“你不能把她带走。”
胖女人被少年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心肝一颤,嫌弃地撇撇嘴:“去去去,哪来的脏东西?”
“把她还我!”
胖女人嗤笑一声,嘴边的黑痣一抖:“还你?你的吗?”把被子里的尸体搂得更紧,这可是她赚钱的宝贝。
原本胖女人不想接这单生意的,都怪这姑娘的爹死乞白赖地夸自己闺女长得多好看,能卖个好价钱。
怀里的姑娘也确实很好看,是个美人胚子,可惜死去的脸上沾染着病气,身子瘦得像是饿了半天,还没她家的白色哈巴狗重,不知道要塞里的贵人看不看得上。
胖女人一想到这尸体可能砸在自己手里,拖得越久越不值钱,心情突变:“我没时间和你这种小屁孩玩,有多远滚多远。”
那少年看着一旁幸灾乐祸的中年男人,眼神里的厌恶和屈辱一同迸发出来,原来他早就知道这女人是干倒卖尸、体这档子事儿的,还故意和自己说找专业人士为小任霏入殓安葬。
是他自己太单纯了,才这么好骗。
被惹毛的少年横冲直撞地就要去抢胖女人怀里的小任霏,意外地看到任霏的父亲,一个瘦弱佝偻着背的男人,手里握着两个肉食罐头。
愣神的瞬间,少年被中年男人一抬腿,扫了出去,冻得通红的右手划出几道血痕,鲜血混着雪渣跟着他的手抖。
“就…就为了两个罐头?”少年死死盯着那扇门,咬牙切齿地冲门口喊:“两个罐头就能把你女儿卖掉?任大罗,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胖女人踩着红色高跟鞋走出来,像是踩着高跷的小丑,圆润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都这世道了,还谈报应,能多活一天都是恩赐。”
说完,胖女人故意把任霏的脸从被子里露出来,用施舍的语气对少年说道:“多看会,这可是最后一面了。”
中年男人重新点燃一根烟,不怀好意地边笑边向少年走去。
在暗处看戏的柳峻烦躁地揉搓指尖,在中年男人的脚要落在少年瘦弱的胸膛上时,柳峻出手了。
柳峻的动作很快,快到中年男人只咂了一口烟,就被一脚踹到了墙上,捂着胸口久久喘不过气来,这一脚至少踢断了他三根肋骨。
再看看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形修长,处处透露优雅,甚至隐约可以看到他怀里的几朵玫瑰残影。
“严修?”柳峻垂眸看向地上的少年,吐出一个他时常在任霏信纸中提到的名字,一个被任霏夸得天上地下仅此一个的邻家少年。
趴在地上的少年要挣扎地站起来,对突如其来的柳峻十分戒备,像只暴走的刺猬仿佛只要柳峻碰他一下,他能把柳峻刺个对穿。
严修挣扎着起身,抱着右臂后退一步,打量眼前过分干净的柳峻,这人给他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一时竟说不上来违和感在哪里,反问柳峻:“你是谁?”
“和你一样,任霏的一个哥哥。”
这话让严修一愣,蓦地红了眼眶,先前的戒备卸下大半,还是不确定地问了句:“真的?”
“爱信不信。”柳峻的耐心快被耗尽了,皱着眉转身看向了一旁呆愣住的女人。
那女人根本没看清柳峻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只看到中年男人啪得摔在了墙壁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
以她多年毒辣的看人眼光,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判定这男人一定是个帅哥。
果然,是个眼梢上挑的俊俏小哥,只是这小哥眼睛泛着红光,一副熬夜过猛的疲劳模样,看着她的目光也像是带了刀子。
“给我。”柳峻扫过胖女人怀里的被子,语气里掺杂了烦躁。
在贫民区的男人们大多整天蓬头垢面、身上散发浓厚的男人体味,胖女人很少见到柳峻这样干净优雅又帅气的人。
大着胆子和柳峻搭话:“帅哥,要去我家喝茶吗?”
柳峻:“?”
“添我一个?”略带愉悦的声音从柳峻身后传来,只觉得身后多出一方阴影,柳峻不习惯地小幅度抖动肩膀。
那胖女人看清谢渝北的脸后,脸腾地一下红了,扭扭捏捏像是掐着嗓子说:“小哥,要不要和我…”
柳峻不想和人类多纠缠,打断胖女人的话,反手拉出身后的谢渝北,推到胖女人面前:“他陪你喝茶,把任霏给我。”
这是第二次柳峻把谢渝北从自己身边推开,想把他转手让给别人。
这次谢渝北没有向柳峻要求留下来,反而扫过女人圆润的手指,上面大红色的指甲油涂得十分饱满。
“姐姐的指甲更好看。”谢渝北脸上挂着笑容,向女人走去,和平时不怎么开口说话的他判若两人。
谢渝北不笑还好,只是冷冰冰的酷哥,他这一笑,直接把胖女人的心肝笑得跟着颤了颤,抱任霏的手也抖个不停。
“小哥真会说话…”胖女人含羞带怯地瞥了谢渝北一眼,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已经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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