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其中真有隐情?
黎阮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你能不能别问了呀?”
在黎阮存有记忆的这几百年来,他说的谎话加起来还没有这两日多。
他不会撒谎,也不想撒谎。
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江慎解释。
“我有些事情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也不想骗你,所以……你能不能先别问这些。”黎阮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小声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就相信我吧,好不好?我真的只是想来找你……”
江慎心底轻轻一颤。
的确,如果他只是想要少年认识他的证据,他方才说的那些已经足够了。江慎这数十年在京城乃至整个中原大地布下联络网,联络网环环相扣,彼此保密,有些事情,除了他,就连郁修都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可少年却能一桩桩数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将这么机密的事情说出去,但他的确说了,也只有他能说出去。
至少在那几个月间,他好像当真对这少年全无保留。
如果他之前当真这么喜欢他,现在非但将对方忘了个一干二净,还偏要逼着他将过往的秘密全说出来自证。
这太绝情了。
本来就是他亏欠了人家。
而且……
江慎深深吸了一口气,除开一切理智和犹疑,他感受到了如今最真切的想法。
他不想逼他,也不想见他受委屈。
罢了。
等到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少年已经受了很多委屈,何必这时候苦苦相逼。
江慎心下有了决定,又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黎阮。”黎阮回答,“但你之前都叫我小狐狸的。”
“小狐狸?”江慎忽然想起了那个留在他身边的狐狸玉坠,问,“所以,那个坠子是你送给我的?”
“坠子?”黎阮恍然,“对哦,我送过你一个坠子,是用桃花变——”他顿了下,“是粉色的,刻成了小狐狸的模样,对吧?”
“那是你回京那天,你怎么都不肯走,偏要我做出来哄你的。”
“……你不会已经扔了吧?”
其实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东西黎阮弹指间就能做出一大堆,不算什么稀罕玩意。
但江慎不知道这些,急忙道:“当然没有。那东西我留在京城了,想寻到它的主人……我当然不可能扔。”
黎阮眨了眨眼:“你在找我呀?”
江慎:“……嗯。”
少年一直坐在桌案边和他说话,双手托着下巴,脑袋微微歪着,注视着江慎的眼眸里盛着寻常人没有的光彩。
听完这句话,他忽然开心地笑起来。
黎阮笑着道:“那你现在找到了。”
哪怕记忆全无,江慎也没有放弃找寻黎阮的下落。
黎阮觉得阿雪说得没错。
他不该小看了凡人,他们之间留下过那么多的痕迹,就算今日黎阮不来凡间,江慎也迟早有一天会找回去。
找回长鸣山,找回那段被抹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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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慎没再继续逼问,黎阮才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但放松下来之后,肚子便更饿了。
咕噜……
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上,传来一声异响。
江慎笔下一顿,回过头去。
少年蜷缩在他后头的软席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半个时辰前,他还兴冲冲要陪江慎一起,不会写字,就坐在旁边陪他,帮他研墨倒水。
结果没坚持多久,便跑去一旁打起了瞌睡。
咕噜……
这次江慎听清了,的确是从少年肚子里发出来的。
哪怕到了梦里,肚子也还在咕噜咕噜直叫唤,看来是真饿了。
江慎放下笔,估摸一下时辰,起身推开殿门走出去。
太子祈福期间,祠堂内外都不留人。江慎穿过前方三开门的院落,走到院墙外,才终于看见了看守。
“哟,太子殿下!”管事的连忙迎上前来,“您怎么出来了,祈福期间您不能出来呀,您这……”
江慎打断道:“本殿下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过来。”
“可是斋戒的规矩……”
江慎淡淡瞥了他一眼。
管事的连忙改口:“是,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是快到晚膳的时间,小的这就去准备。”
江慎应了声,板着脸吩咐:“记得多弄几个菜,很饿。”
交代完后,才又转身回了祠堂。
少年依旧维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睡得无知无觉。
晚膳过会儿就会送过来,可不能让别人看见这小家伙睡在这儿。
祖庙里规矩多,就连品阶不到的妃嫔都不能轻易进入宗祠,更不用说这没名没分的少年。而且,要是让别人知道,当朝太子在祠堂斋戒祈福,身边却还带了人。
他可就说不清了。
江慎走到少年身边,低下头,却没急着唤醒他。
隔得近了,更能看出少年的确生了一张极其明艳动人的脸,哪怕用最挑剔的眼光来看,也很难在少年脸上挑出任何瑕疵。
江慎看得有些出神,伸出手,指腹在少年侧脸摩挲一下。
“老实说,你是不是勾引我了?”他轻声问。
江慎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能让数月前的他失去一切戒心,对这陌生少年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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