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七手中拿着苏九归的剑,还未从喜悦中反应过来便看到天地崩塌。
脚下的土地塌陷, 房屋倾塌, 妖物在哀嚎, 刚开始温七还以为他们在痛呼,听到后面才知道那是在叫。
被镇压了上千年的妖物, 此时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王, 他们兴奋地大叫。
吼叫声或大或小,从四面八方传来, 温七甚至难以分辨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因为此地是天妖塔,按理说温七脚底踩着的土地也是某个妖物的金丹灰烬。
温七脚下一个踉跄, 他总是呆呆愣愣找不到方向, 整个人差点一滑, 就要一头栽进深渊中。
一根红线卷起他的手腕,及时拽住了温七, 温七勉强让自己站稳, 抬头便看见红柳冷着脸。
中计了。
红柳一瞬间推断出前因后果, 但来不及了, 她已经坏了苏九归的阵法,不可能把剑意塞回去。
苏九归竟然利用自己的徒弟。
温七没听懂, 拿着苏九归的剑意不知所措。
然后温七就发现自己手脚不听使唤了, 自己额头上传来一股炙热,像是凭空被人印了下脑门儿, 连带着脑子都发烫。
情急之下,红柳懒得照顾温七, 直接动用了御灵印,接管了温七的身体。
温七之前杀过镜妖,但第一次在这么清醒的状态下成为红柳的小狗,红柳头都没回,一脚跃上正在塌陷的房屋。
她脚尖刚刚踩上一片砖瓦,屋檐立即塌陷分解,她速度极快,很快就跃上第二片。
温七平日里跟不上红柳的动作,此时竟然亦步亦趋,被红柳带着一路奔向天妖塔。
他们在整个城邦上空行走,行走时才知道事态多么严重。
突然,红柳脚步一停,温七跟着她停下。
他们到达了天妖塔附近,也真正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七呆呆望着天妖塔的方向,难以理解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上一瞬间还是个城邦模样,此时砖瓦纷飞,片片涌向天妖塔的方向,温七被平地刮起的妖风刮得脸颊生疼。
温七以为自己见过逐白托举倒悬乐安城,算是见过了世面,如今才发现自己简直幼稚到可笑。
苏九归正在吞噬一座城池。
苏九归仍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他衣袍解开,露出□□的后背,微微仰着头。
鲜红的岩浆,各色妖物杂糅,急速涌进苏九归的脊椎。
巨大的天妖塔一寸寸开裂,如此庞然大物,在那一瞬间就像小孩儿捏出来的泥巴,被随意捏成一团。
天上火红岩浆滚滚,自天向下倒灌,像是在水底揉进了一把碎金,水流被映衬出一种别样的美,浮光跃金。
岩浆、碎石、天妖塔、包括被剑意一剑斩杀的尸体,统统形成了一个漩涡,急速涌进苏九归的后背。
蕲舍的笑声回荡开,说他是妖邪你不信,是妖邪,是妖邪
蕲舍重复的不过是两个字,妖邪。
苏九归真是妖邪。
温七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棒,他刚证明了自己得到苏九归的剑意传承,下一刻便被告知自家师尊是个正儿八经的大魔头。
蕲舍的声音戛然而止,足有天妖塔那样庞大的大妖分崩离析,他不可避免地要去寻找苏九归。
那一瞬间如同水底末日,没有一个妖物可以幸免。
被镇压几千年的妖物都在寻找宿主。
苏九归就是他们的新主,是他们的驱壳,是他们未来的神。
苏九归一抬眼,他双眼如此漠然,所有的温柔统统被抹去。
温七那时候才想到,所谓的温柔不过是他一厢情愿,是这个神明一样的人不想与人计较,神佛看上去皆是温柔冷静,但他们骨子里的是漠然。
所有走飞升大道的仙人都必须要抹去自己的感情,什么叫大道无情,修炼了一千年的仙尊,早已不是常人。
他看上去甚至不在乎几个徒弟的死活。
师兄!温七难以处理眼前事,看到逐白后本能吼了一嗓子。
逐白看到温七后身形一闪,挡在了温七和红柳面前。
逐白是魔龙不会出事,他们两个小崽子要是死在这儿他就罪过了,他无法估量如今的苏九归会不会大开杀戒。
温七看到逐白的背影一愣,问:师兄?
逐白没理会他,黄金瞳已经点亮,他有些大意了,苏九归重生成了狐妖,逐白下意识将他当成弱者来看,一个连自己上辈子剑意都要惧怕的仙尊,他有什么好让人忌惮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苏九归在这儿等着他,他不想去找什么小鱼小虾,他要吃就吃个大的,他要吸纳妖族上千年的妖丹。
他明明不让逐白前来,逐白自己追来的,他亲手把苏九归放出。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逐白大可以唤出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人,他出手之后,说不定可以跟如今的苏九归抗衡。
可他根本无法呼唤,他裸露出的手腕脖颈上红色咒印闪烁,苏九归对他下了咒印。
逐白被驱逐下山时,苏九归让他永远属于了自己,难怪苏九归对自己心头捅了一刀毫无怨言。
逐白眼睁睁看着一切却无法停止,他身上咒印在发烫,他甚至说不清到底是咒印更疼点还是心更疼点。
苏九归垂眸看他,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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