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前一日,暮云关迎来一位特殊客人。
范周一直负责宾客接待事宜,听到守将禀报,疑是听错:“东州来的?”
东州即原来的齐都,而在范周印象里,殿下和齐国那边并无交情,而齐国隶属江北,和江国亦无国事上的往来。
范周不敢大意,和云怀一道,亲自到城门外查看情况。暮色中,一个身披雪色狐裘的年轻小公子骑在马上,身后只跟着几名亲卫和两辆装着礼品的马车。
“在下齐子期,来自东州段侯府,特奉家中长辈之命,来恭贺你们殿下大婚。”
马上的小公子自报了家门。
范周越发意外,但联想起之前在齐都时,殿下曾冒死从大火中救出那位段侯,又忽然隐隐觉出,殿下与东州的段侯府,或许真有些他不知道的往来。
他办事向来周全妥帖,不该问的话,也半句不问,当下不敢怠慢,忙请齐子期入关休息。
齐子期却踟蹰了下,只让人将礼物卸下,道:“家中还有事,恐不便久留……”
“既然来了,就喝杯喜酒再回去吧。”
一道清润声音传来。
齐子期一愣,抬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江蕴。
江蕴依旧一袭青衫,翩然站在暮色之中,眸光清润,嘴角轻扬,如初见时那般,带着温然笑意,望着他。
齐子期眼眶一热,好一会儿,点头,道:“好。”
范周忙让人再去收拾一间妥帖的客房去。
大婚前一日,江蕴罕见地有些失眠,躺在床帐内,正胡乱想着心事,忽听窗外传来翅膀扑棱声,打开窗户一看,果见窗外落着一只海东青。
江蕴眼睛一弯:“是他派你过来的?”
海东青矜傲地扬着脑袋。
江蕴从鹰爪上把信取下来,例行喂了些肉干给这辛苦的送信使,回到床帐内,打开信一看,只写着两行字:等孤,莫要因太过思念孤而无法入眠。
江蕴不由扬起嘴角。
下床,到书案前,提笔,回了一行:臭美,没有思念你。
次日一早,天未亮,黄河水面的鼓乐之声便震响了整个暮云关。“来了来了!迎亲队伍过来了!”百姓们都挤在岸边欢呼。
江蕴换上了大婚服,立在城门楼上,身后跟着以范周、云怀为首的关中守将、谋士,望着远处河面上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小江诺也换上了喜庆的红袍,福娃娃一般,由公孙羊举着,兴奋地望着河面上密密麻麻望不见尽头的船只。
从天亮到日暮,黄河河面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灯,长龙一般的船队,如璀璨星河,在黄河之上铺展开,经历了一天一夜的路程,终于缓缓靠岸。
隋衡一身红色婚服,俊美张扬,巍然如神,在一干青狼营大将和下属国国主的簇拥下,朝暮云关巍峨关门行来。
城门楼上,响起欢庆缠绵的新婚曲。
隋衡仰头望着同样一身红色,立在城门楼上的江蕴,扬唇一笑,当众慢慢跪了下去。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日,隋霁初以未来天下为聘,迎娶江容与。”
“珍之重之,此生绝不相负。”
第132章 青梅之约16
一国太子当众下跪求婚。
这已是当世最隆重的求婚礼,便是平民百姓家中婚娶,男子都不一定能主动放低姿态,做到这个地步。
所有人都明白,隋衡这是在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表明一个态度。
伴着那最后一句话郑重落下,黄河之上,忽然飘起无数盏贴有喜字的红色孔明灯,红色明灯,犹若星火,铺天盖地,美丽壮观,簇拥着天上一轮明月,照耀着下方波澜壮阔的长河,一如这盛世婚礼一般,璀璨万千,震撼九州。
两岸百姓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纷纷仰头往缀满明灯的无边苍穹望去。天地广大,人间安乐,不少百姓也自发到河边,放出自己准备的祈福明灯,为两位太子大婚祈福,为南北互通,天下太平祈福。
隋衡单膝跪地,没有去看天上的明灯,也没有去听百姓的欢呼声和身边将领们的起哄声,目光笔直地盯着城门楼上,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
江蕴也在望着他笑,眸中光彩,比万千明灯还要明曜。
陈国国主也和其他下属国国主一道,站在迎亲队伍里,他望着眼前场景,忍不住感叹:“谁能想到,三个月之前,还是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如今就变成了两国联姻,永结同好。实在是风云变幻,世事无常啊,你说是吧,玉屏兄?”
姜玉屏抚着手上扳指,并没有应话。
陈国国主乐呵呵的,也不介意,原本,他一直为投靠隋衡、得罪江蕴而惶恐不安,彻夜难眠,可一想到,他姜玉屏干过的那些事,可比他过分多了,有了这么个参照物做对比,他莫名得到了些许安慰,也瞬间不焦虑,吃嘛嘛香了。
何况这回隋衡去陈国猎雁,他四舍五入,也算立了桩大功。
前来参加婚典的江国官员们显然也没有料到,传闻中好武好战、蛮横霸道的隋国太子,竟然会当众下跪向他们的太子殿下求婚,都露出震惊和意外色。
范周眼底最后一丝顾虑终于消去,他笑着从云怀手里接过一张系着红绸的弓和一支同样系着红绸的羽箭,递到江蕴手里。
羽箭箭镞之上,绑着一对红绸结成的并蒂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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