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青,你把饼带上。”卫兰香躺在床上,听见外边的动静隔着窗户喊。
“知道了娘。”沈玄青答应着,背好柴刀和麻绳后,接过布袋和陆谷往门口走,说道:“我出去你把院门关好就回房睡。”
以前他走之后都是沈尧青过会儿来关门,今天有陆谷就不一样了。
村里太过安静,是以他俩说话屋里头的人都能听见,卫兰香听见陆谷送儿子到了门口,对新夫郎越发满意,小两口就该这样。沈尧青见不用自己出去关院门,翻个身继续睡了。
木门吱呀作响,陆谷站在门口,灰蒙蒙的天空下,高大健壮的汉子牵着三条狗回过头,见陆谷呆愣愣的,他开口:“行了,快进去。”
陆谷这才照着他的话关上了院门,许是起得太早,沈玄青低沉平稳的嗓音叫他生出种陌生感,却并不惧怕,就像他摔碎了鸡蛋,沈玄青帮他瞒着没告诉别人。
这个他最害怕的男人是好人。
陆谷再次意识到这点,隐约能听见后院鸡的咕咕声,公鸡还没打鸣,离天亮还早,他回房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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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青烟袅袅,陆谷在厨房里烧水添柴,今天有烙的厚饼吃无需蒸热,他坐在锅灶前的小凳子上边吃边添柴。
沈家人晨起是要喝碗热水的,他们这儿的大夫常说喝生水伤人,所以即便这半锅水过会儿就凉了,但毕竟是烧过的水,就于身体无碍,如今又是夏天,放凉后喝着更痛快。
小半个厚饼下肚后水也开了,他用长勺将木锅盖推到灶台边角上,不然一个不小心,冒出来的白汽是会烫到手和胳膊的,他以前吃过亏,自然知道厉害。
纪秋月洒扫了院子进来,见案板上放着几碗热水,陆谷还在舀最后一碗,就拿了惯常盛开水的木盆来,平时烧多了水没地放,就用这个盛着,谁想喝水了自己拿碗舀就成。
她往锅底又坐了水,问陆谷:“泥鳅会杀不?”
在陆家的时候,吃的东西陆谷都不敢多碰几下,杜荷花看他看得紧,连去换豆腐,带回去稍微碎一点都得打骂他,明明豆腐渣就在篮子里,杜荷花还说他没皮没脸竟敢偷吃。
杀鱼杀鸡时陆谷更是被打发得远远的,等陆家人吃完后他才能回来。
他饿了自己胡乱去找吃的,找到什么吃什么,泥鳅也是吃过的,但因为没有刀也没有锅具,只能自己费半天力气用火石擦火,再用树枝穿了挖来的泥鳅整个架在火上烤,压根就没杀过。
但来了沈家,总不能说自己什么都不会,这不成了吃白食的,陆谷犹豫着,看向纪秋月小声说:“我去试试。”
纪秋月一看就知道他不会,也没硬逼着,说道:“我教你就成,泥鳅没鳞好杀,肚子刨开掏干净里头的东西就成。”
两人蹲在厨房外边一个教一个学,沈雁一看要炖泥鳅了也过来凑热闹,纪秋月就抓了她这个壮丁,说:“等下你把掏出来的东西拿去喂鸭。”
陆谷不笨,甚至是聪明的,尤其在动手的时候,他看了一遍,从盆里抓个泥鳅,接过纪秋月手里的剪刀学得有模有样,头一次杀还能看出手生,到了后边几条他明显熟练起来。
“煎了药你拿这个罐放在药炉上炖泥鳅。”纪秋月拿了个黑罐出来,又说道:“你坐外边看着火就行,其他不用你忙。”
陆谷连忙点头应下,这几天每天都有肉吃,夜里也睡得好,他无论气色还是精神头都比之前好。
小杂鱼太小,养了两天吐泥沙,连开膛都不用,刮去身上细鳞就成,他把太长的泥鳅用剪子剪成两半,和小杂鱼一起放进了陶罐。
沈雁从院墙根那一溜菜地挖了块姜出来,好给泥鳅小鱼去去寒腥,农户这些葱姜蒜都是自己种,省得还要花钱买。
她到厨房切了几片姜,出来还顺手给陆谷从锅灶底下抽了根燃烧的木柴点炉子。
陆谷接过木柴,几点火星掉在他鞋子上,他连忙用空闲的左手掸走了。
沈雁见他脚上还是成婚时的红绣鞋,顺嘴就问道:“陆谷哥哥,你怎么还穿这个。”
红鞋在成亲后除了三朝回门那天要穿,过后就要收起来的,按理来说这双婚鞋要在过年时走亲戚再穿,好显示新夫郎的身份。
陆谷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可他没有别的鞋子,总不能打赤脚。
说完她也想起陆谷陪嫁过来的箱子里就两身夏天衣服,一双鞋都没有,根本没法换,于是懊恼道:“你看我,竟忘了这个,你等着,我问问娘。”
闻言陆谷一惊,想拦着她别去问,他哪敢问沈家要东西。
沈雁声音不大,但卫兰香就坐在堂屋檐下做针线,也看向了陆谷双脚,陪嫁箱子的事她听沈雁说了,心里对杜荷花自是埋怨,这几日陆谷穿戴齐整,没有什么不妥的,竟叫她忘了这事。
外人看来他们最近吃喝不愁,还顿顿有肉,显然是不穷的,结果新夫郎连双换洗的鞋子都没有,传出去都让人笑话,她管着家里银钱,有多少数她最清楚,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两钱银子能支使。
陆谷头上的伤还没好,无论换药还是每日吃的药都是钱,虽说这些是沈玄青用私房钱掏的,可自己儿子卖了猎物得的银钱,大多都交给了她,手里能剩下几个子?
如今已认下陆谷,卫兰香不愿再埋怨计较,她虽没念过书,可也知道做人得有良心,总不能为了省银钱把陆谷赶出去,日子到了这一步,就要往前头去看,琢磨着怎么过好才是正经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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