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秋,再过段时日青花椒就变红了,这会儿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麻味。
“往里面有三十多里地,就到更深的老林子,没事不要往那边走,老林子密,不带狗很难出来,我平时不大去那边,你也别过去。”
沈玄青背了网,边走边指着北边叮嘱陆谷,末了还说道:“若有要紧事想回去,没记住来时的路,跟着河走就不会迷失,不过河边有的地段难走,还在山里绕了些路才流下去。”
“嗯,我知道了。”陆谷认真点着头。
大灰跟细狗在院里吃饭,它们闻了闻盆里用剩菜汤拌的烫麦麸和杂面扭过头不大情愿吃,但沈玄青出门了,显然今天没骨头棒子,只得认命低头吃起来。
沈玄青养狗是没怎么亏待过的,毕竟要跟着打猎,得有个好体力,把它们三个养得皮溜顺滑,不过也并非每天都给肉骨头啃。
待他在河边下了网,吃完饭的三条狗前后就跑过来了,围他俩着转来转去。
之前被黑狗吓过,陆谷不敢离它近了,大灰倒是还行,上山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腿边护着,看起来十分忠心,他甚至都敢摸摸大灰脑袋。
沈玄青将网边捆在河岸的大石头上,等明天一早过来,说不定就有鱼被拦下了。
河水哗啦啦流淌,夕阳余晖将水面照得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山林静谧,时而响起一阵或婉转或清脆的鸟鸣,悠悠远远让人出神忘尘,好似在那世外桃源,远离了人世纠缠。
第21章
“该回去了。”
沈玄青看了眼西边天际,太阳说落就落了下去,天没多久就要黑了,夜里的山林危险,还是尽快回去为好。
陆谷被这一句唤回人间,微凝的眼睛转动,显出几分慌乱,继而轻轻咬唇,低垂了头掩饰自己方才的走神。
他从前有几次饿着肚子被赶出去,寻觅良久也找不到吃的东西时,就会捂紧肚子望着河流或是山林发怔,结果被旁人看见,笑他痴傻,他觉得难堪,后来就很少这样了。
待回去后,院门旁边的墙上靠了根十分粗壮的树干,沈玄青关好院门,又费力气半抱半拖着这沉重的长树干顶了门,如此一来,就算外边有两头熊都没法撞开大门。
自打老猎户经过那事以后,连带教沈玄青手艺时也是常叮咛嘱咐,说夜里一定要顶好门,不然是会丧命的。
趁着夜色未浓,陆谷烧了水给他俩盥漱和烫脚,深山果真凉寒,冷意在太阳落下后就袭来了,幸好卫兰香给他带了夹袄。
弯月静悄悄挂在天上,窗户吱呀作响被人关好,屋里就暗了许多,朦胧中只能看到轮廓。
陆谷睡在床里,沈玄青关好窗摸索着上了床。被子掀开又拢上,身旁就多了个温热高大的男人。
陆谷只跟沈玄青一块儿睡过,旁边躺了这么高大健壮的汉子,他有时觉得压迫害怕,胡思乱想时曾瞎想过,莫非所有嫁了人的双儿跟姑娘,夜里都会畏惧身边的汉子。
但这话是决不能跟第二人说的,他知羞知耻,自然不能道出,甚至因太出格也不敢再去想这些。
无论屋里屋外都很安静,他俩盖了两层被子,躺着躺着便暖和起来,陆谷渐渐就睡着了。
床上另一个人却久久不能入睡。
沈玄青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听着耳边轻轻浅浅的呼吸,让他越发难耐。至于难耐什么,他说不清,只觉自己手中像是少了什么,胸腔里也似有什么填不满,空落落的虚着。
等山林更静了,能听到外头隐约有风声沙沙,陆谷呼吸平稳,显然在熟睡。
沈玄青轻轻翻了个身,在被子底下抓到了那只轻软的手,渐渐地握紧了,手心里这才踏实。
人都是有贪念的,只看这贪婪是大是小。
他握住了人家的手,本该像晌午那样就睡了,可不知是夜色漫长还是怎的,离得近了叫他闻到陆谷身上的温软,被窝里越热,那样干净香软的味道似乎就越散发出来。
沈玄青几乎乱了阵脚,他一个不过十八的莽小子,在此之前连双儿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说来面对这只有他一人觉察到的旖旎。
黑夜蒙蔽了视野,看不见但摸得着,既无人能看到,便壮大了那份胆气。
陆谷昨晚还在沈家时,因操心今日上山的事没有睡好,白天又走了大半天的山路,这会儿已然睡沉了,况且将他搂抱进怀里的男人特意放轻了手脚,并未将他弄醒。
抱进怀里后,沈玄青无声舒口气,空虚的胸腔被填上了,原来人常说的心满意足四字,就是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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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露水很重,走进草丛没多久,鞋面裤管就会被打湿。陆谷醒来后,沈玄青已穿好下床了,至于昨夜的相拥而眠,他一点都不曾知晓。
早起惯常的就是烧水吃饼,倒和山下无异。
“我回来迟,晌午饭赶不上,你自己吃,无需等我。”沈玄青背了长柴刀跟弓箭,单肩上还背着竹筐,筐里放了麻绳跟一小布袋馒头。
两人跨过门槛,在院外他转头又叮嘱陆谷:“这附近的林子没野兽,但也别跑远了,日后我带你转熟了再出去也不迟。”
陆谷自是连连点头应下,沈玄青交代完也没话说了,顿了一顿才道:“那我走了。”
他说完不再犹豫,朝东边去了,三条狗熟门熟路朝林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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