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沈玄青看见地上的木棍又捡起来,这是别人家的,得给人还回去。
“不管?”卫兰香声音拔高,眉头拧在一起。
“他前几年被当场抓住人赃并获时若扭送官府,早把他一只手砍下了,这些年前前后后加起来偷了这么多回东西,也是府衙远,村里人心善,没将他告到官府去,鸡鸭瓜菜是不值钱,可积多了也不少,论加起来的价钱,说不得都能判个斩首,今日不过断他一条腿,为何要管他?”
沈玄青毫不畏惧,又说道:“他偷窃成性,若当真敢去告,只将他三番五次偷东西的事如实禀告,就算打死他官府里的老爷也不会管。”
这也是因黄达乃本村人,若是外村来的贼,村里人把贼毒打一顿都是轻的,遇着那不好惹的村子,手指头都能给他砍下来。
他们大夏律法如此,倒不是沈玄青乱说话。
若人赃并获抓到贼,官府是不会轻饶的,按偷的东西价钱来算,轻则砍手重则斩首示众,好叫世人警醒,不可做那偷窃的贼人。
律法中所写,除了贼以外,和已成亲的妇人或夫郎偷情苟且的奸夫,这两种人若被当场擒住,打死是不用偿命的,顶多是给做贼的人家赔点银子,至于奸夫,被打死了家里人也压根儿不敢让别人赔,不然一家子连带亲戚名声都臭掉烂了。
这个道理别人不说,起码林忠才知道。
不过律法是律法,乡下人抓到贼了大多是毒打一顿,让其不敢再来犯,除非动手的人太多,又或是汉子下手太狠,才有不小心打死的可能。
也是卫兰香素来心善,不愿家里沾惹是非,才如此犹豫优柔,一听沈玄青这么说,想来也是,打断贼人的腿确实不犯法理,这才稍稍安心。
不过若是她知道黄达曾在言语上占过陆谷便宜,怕是恨不得让沈玄青打死对方,陆谷和纪秋月可是他们家的媳妇夫郎,怎能让个二流子口出狂言,只可惜这话沈玄青不能当众说出来,否则陆谷就没名声了。
林忠才见事已毕,就出来搅和稀泥大事化了,背着手说道:“行了,下次他若再敢做贼,在村里乱偷,就真给他送进官府让把手剁了。”
见几个妇人和夫郎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他再看一眼地上的黄达,满心都是厌恶,这种二流子平时做贼,脏腑是黑了的,还下流猥琐,就算他不去多打听,隐约也知道黄达在村里都做过什么龌龊事,可这种事不能轻易拿到台面上说,否则会坏了别人名声,知道的人也不得不装聋作哑。
他家里有女眷,尤其小女儿也长大了,孙女以后也会长大,对黄达这种人自是会起防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是碍着这几年没抓到黄达的切实把柄不好借机发作。
府城离得远,官门高府对寻常农人来说,本能里就有着畏惧,谁闲的没事也不会往府衙里跑,是以之前没把黄达扭送进去。
眼下既然林忠才这么说了,卫兰香堪堪放下心。
“卫叔。”沈玄青把木棍还给卫明江。
“啊?”卫明江方才见他下手那么狠,人是蒙的,木棍拿到手里后才“哦”一声,低头一看,还好棍子上没沾到黄达的血。
“娘,回去了。”沈玄青没去看地上的黄达,见陆谷满脸水迹心下微叹,外面人多不好拉手,就轻抓着陆谷手腕回家去了。
狗崽跟着他俩跑回去,后面的卫兰香看一眼黄达,但在沈玄青的催促下最终没去管。
末了还是林忠才挥挥手,喊黄达已经断了来往的大伯将他抬回破草屋里,不然没人愿去抬,总不能让黄达就这么趴在路上,万一死在这里岂不是晦气,别人以后怎么走路。
何志过来挑起竹筐,围殴黄达时他也动手了,替陈冬冬报了抢鱼的仇,晒得黝黑的脸上有了笑意。
纪秋月方才和陈冬冬一块儿在家门口看到了,见陆谷满脸泪痕,沈玄青手上衣袖上还有血,连忙给舀了盆水让他俩都洗洗。
沈玄青按着陆谷蹲下去,让他先洗脸,见他看自己的手便解释道:“我没伤到,是黄达的血。”
“真的?”陆谷带着哭过的鼻音问道。
“真的,你快洗,洗完我好洗手。”他这下才笑出来。
纪秋月心细,在陆谷洗脸时去拿布巾了。
沈玄青蹲在旁边看他洗脸,想起一件事后说道:“之前我在镇上见人家站着洗脸洗手,比蹲着方便,回头我找木匠做个木盆架。”
陆谷鞠了一捧水正洗着,闻言只能闷声嗯一下。
“给。”纪秋月把布巾递给他。
擦脸时沈玄青将手浸在水里,血迹在水中散开。
待野澡珠的白沫洗干净后,陆谷见他手上确实没伤口,心中才觉安慰。
卫兰香回来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道:“你啊,以后可别乱出头,大陈家里被偷还没你打得狠,又不是咱家被偷了,大陈还反过来劝你别大动干戈,这算什么事?”
“都是成了亲的人了,年纪也不小,不是从前疯跑撒野的小子,就不能长长脑子?万一乱打人出事了,你让我们怎么活。”
她絮絮叨叨数落沈玄青,说到激动时恨不得伸手戳一下二儿子脑门,可沈玄青长得太高,不像沈雁,抬手就能戳过去,伸出来的手指头又缩回去作罢。
沈玄青每次挨骂时都默不作声,陆谷现在也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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