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坊离学堂不远,能听见朗朗读书声,为小子们念书,私塾是七八个村子一共筹钱建起来的,如今已有不少年头,他和沈尧青就在里面念过几年。
沈尧青话多爱说笑,念书时却是十分恭敬懂事的,鲜少会伙着别人胡闹,他话少瞧着沉闷,却和大陈两个最令人头疼,逃课出去玩耍都是小事,有时还和人打架,每每被老先生知道了,少不得挨一顿手板。
因沈尧青比他大五岁,他刚读书时那一两年上蹿下跳,先生用戒尺打他手心时总要吹胡子瞪眼比对一下,明明是亲兄弟俩,怎么小的就这么顽劣。
沈玄青读书时学得快还记得牢,无论背文章还是写字作诗,就算拿不了头筹,也落不到后面去,因此先生免不了对他有些偏心,打手板不如别人重。
“三斤足了。”豆板老婆给他称好,又装进竹篮里,递过去笑道:“拿好了,可别乱晃,近来不见你娘过来。”
“家里活儿多,我娘还得帮着带娃娃,就不怎么串门子了。”沈玄青一边闲聊一边掏了铜板,顺手接过篮子。
“你们养的兔子还有?”豆板老婆又问道。
沈玄青点着头说:“有,婶子想要?”
豆板老婆盖好豆腐上的布,抬头问他:“一只多钱?”
沈玄青说道:“自己人,婶子若要的话,一只剥了皮只有肉的二十文,整只活的三十二文,这是卖给咱们村里的价钱,外人买不到。”
豆板老婆听懂他意思,连忙道:“这你放心,婶子还能说漏嘴了?”
她顿一下想了想,开口:“若不要皮子,你给杀?”
自家吃吃一顿兔肉而已,只买一只,买活的剥下来一张兔皮,也成不了什么事。
“这是自然,皮一剥,脏腑也给掏好,留下心肝腰子等能吃的,婶子就不用费手去宰杀。”沈玄青答道。
既然如此,豆板老婆就说:“那成,你杀一只,你豆板叔不在家,只我一个看摊子,离不了人。”
沈玄青便说道:“我杀好给婶子送来就是。”
“好好。”豆板老婆忙不迭点头,又道:“那脏腑你都别扔,拿来我好喂狗。”
“知道了婶子,我先回去,等下就给你送来。”沈玄青答应好,提着篮子就回去了。
养的兔子除了卖去镇上,有时邻近几个村子的人会来他们家买,都是乡邻,卖得就比镇上便宜几文钱,因他想多攒些兔皮,好给家里人都做件皮裘,冬日穿着暖和,就想出这个法子,只卖肉不卖皮,价钱便宜些后,愿意买的人还能多一点。
和肥油多的猪肉不同,兔子瞧着都是瘦肉,就不比那油脂肥厚的猪肉更招人眼馋,即便如此,只要卖出去了他们就能挣钱,何乐而不为。
他提着竹篮往家走,身后读书声渐渐听不到了。
说起来以后昭儿和小灵哥儿都是要念书的,一想到他们家两个娃娃以后念书的小模样,沈玄青眉宇间有了淡淡笑意。
可随即他眉头微皱,昭儿还好,灵均是双儿,没法儿和一群小子在学堂里念书,乡下人能供得起孩子读书就不错了,姑娘和双儿鲜少有送去念书的,压根儿就招不到几个学生,因此得去镇上的私塾,像丰谷镇就有个女夫子教书的私塾。
乡下能念书的双儿不多,他不愿自己家双儿以后大字不识一个,镇上的私塾倒是可以食宿在里面,每年交一定钱粮就好,又或是可以食宿在亲戚家。
沈玉涛沈玉溪常住在丰谷镇,虽是堂哥,但照大房家攀高踩低的脾性,想都不用想,绝不可能让灵均宿在那里,孩子小,寄人篱下的滋味岂是好受的,万一受欺负了,亦或是被教坏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若住在学堂里,吃不好睡不好是个事,念书时有家里人在跟前的话,孩子也不会受欺负,再者一进私塾十天半月不得回家,别说陆谷了,连他也要惦念。
这么一想,他便在心里盘算起以后或许可以在镇上赁居,好歹让孩子多念几年书不是,功名利禄不强求,以后长大了做个识字明理的人就行。
小灵均如今连半岁都没有,念书的事还要好几年,不急于一时去办。
陆谷正在房里哄睡醒的奶娃娃玩儿,就听见外头沈玄青喊他,说豆腐买回来了。
“那你来抱着,我去切菜切豆腐,阿嫂和娘还没过来。”他说着,就把孩子给了沈玄青。
小灵均刚吃过乳果,襁褓裹得厚实,手里攥着陆谷的帕子挥动,口中牙牙学语,很快口水就流了出来。
沈玄青抱着孩子在床边坐下,想从儿子手里把手帕抽出来给他擦擦口水,但小灵均攥得紧,他一抽还惹来儿子不满的叫声,连忙就松手了,从床头另拿了一条手帕。
陆谷一出堂屋门,冷风吹来,他把獾皮领子系好,将脖子包严实了。泥炉上用陶罐煨着热水,他顺手给炉里添了两根细柴,这才舀水去洗菜。
“刚才豆板婶子说要一只兔子,你把菜切好就成,我到那边给她杀好还要送过去。”沈玄青逗了一下儿子,这才隔着窗子喊道。
“知道了。”陆谷答应着,没一会儿就切好了菘菜和豆腐,等下纪秋月几人回来了再做饭也不迟。
他弄好就进来抱孩子,沈玄青没有立即走,问道:“明儿去给镇上送兔子,你想买什么,我给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