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南闯北的汉子多了,他不是不知道,方才沈玄青说要离开几个月,他有些慌神,就不大愿意,可一听沈玄青做的那些打算,想带他和灵哥儿去塞北草原还有江南。
他没什么见识和主意,甚至是窝囊的,他自己知道,别说远地方,以前连丰谷镇都觉得远,镇上的人和事在他眼里是遥不可及的。
然而如今,他来了更远的吉兴镇。
沈玄青有心劲和见识,以后他们灵哥儿要是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自然变得广阔,肯定会比他这个阿姆有出息。
“等你回来,给我讲讲路上的风光,标子不是说那边有什么牛乳,他带的肉干子好吃,记得回来时买些,干乳子也要带,秋后天冷了,路上应该不会坏,马儿挑匹好的,温驯些的,灵哥儿肯定要骑呢。”
陆谷又说:“等过几年,灵哥儿长大几岁,我也要出去看看,你路上记准了风光好的地方,带我俩去。”
他怯懦窝囊,从没想过走出这一亩三分地,但如今,有沈玄青在,他不是一个人了,又有什么不敢的。
沈玄青原本想问他怎么又点头了,一听这些话,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说到这份上了,问不问没什么意思,答应道:“好,一定带你们出去,咱们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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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远门是件大事,沈玄青一走,家里干活的就少一个,势必要好生做一番打算。
家里日子越发好了,又是太平年,卫兰香是不愿儿子去北边的,好好在家里过日子,何必跑远路受苦受累。
她劝不动,想了一会儿就去找陆谷。
沈玄青今天一大早带陆谷和孩子回来,铺子那边明天要开门,下午就要走。
见二儿子在后院一边喂骡子一边和他大哥说话,她招招手,说:“谷子,来,娘跟你说说话。”
陆谷原本抱着灵哥儿在旁边听,闻言就要过去,但灵哥儿伸着胳膊让大伯抱,他把孩子给沈尧青。
“娘,什么事?”他坐下倒了两杯茶,一杯先端给卫兰香。
卫兰香这会儿没喝茶的意思,探头看一眼后面的儿子,应该听不到,这才开口:“二小子要走,你怎么不劝劝他,家里有吃有喝,又不缺钱粮,他想吃肉想喝酒,什么没有,何苦找罪受。”
原是为这个。
陆谷哑然,没立即答话,说起来这事儿到最后还是他让沈玄青去的,一时想不出措辞要怎么说。
“不为别的人,灵哥儿在家呢,他怎的要撇下孩子出门去。”卫兰香比旁的妇人略有些见识,但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玉青府城,在她看来就已经足够远了。
他们这里还好,附近都是熟人,什么事都好办,往北边去,还有山贼土匪一类的劫道,哪能不担心。
这年头,说太平不过是和她年幼时那会儿相比。
陆谷见她皱眉,十分不赞同的模样,他想了一下,笑着说:“娘,出门也未必是坏事,二青说北边马匹便宜,想给咱们买一匹回来,和镇上木匠也说好了,让打个车轿厢,以后赶大马车带你出门。”
阿嫂每次劝娘都是捡着让她高兴的话说,他耳濡目染也学了几分,因是老娘长辈,虽素来没有婆婆威严,可他哪里敢说是自己让沈玄青去,变换了个说法,况且这话又不是假的。
果然,卫兰香一顿,似乎是在考虑。
她去年冬天坐过顾家的马车,有轿厢是全然不同的,板车四面透风,那大马车有轿厢阻隔,风不会直接吹到脸上。
“上哪儿买马不行,非要出门。”她再次开口声音就比方才弱了几分。
正巧沈玄青抱着孩子从后院过来,听见这句,猜到他俩在说什么,笑着开口:“娘,你且放心,标子来回都跑好几趟了,跟着马队走不会出事,往北边去的路上,那些山贼土匪都是打点好的,丘老大花了大价钱,跟着他走不会被抢。”
“我也是想出门看看,爹在时不是常说,男儿志在四方,如今儿子有了志气,不过今年去一趟,见见世面,买了马贩些皮毛,等明年,上山打狐狸更挣钱,就不出去了。”
都搬出沈顺福来了,卫兰香哪里还能再阻拦,她原本有些不高兴,但沈玄青把灵哥儿塞进她怀里,自家小双儿长得那叫一个心疼,还阿奶阿奶喊着,她一下喜笑颜开,抱着孙儿逗乐玩耍,再不管儿子了。
此时尚早,他俩这次回来就只和家里人说了这件事,至于其他,慢慢商议不急。
没几天,出去两个多月的罗标跟着丘家马队回来,照旧奔了吉兴镇而来。
他回来正是半早上,太阳出来了,陆谷正在院里给灵哥儿洗头发。
孩子蹲在木盆边小小一团,因天实在热,灵均只穿了红肚兜和小裤,露在外面的白嫩胳膊像藕节一般,肉肉圆圆,两只小手不断在木盆里搅动水花,还伸手拍打,水花就溅起来,弄他自己一头一脸,却还笑个不停。
如此作乱,陆谷衣裳不免湿了一大片,连头发也被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他心中无奈,按着灵哥儿先洗头发。
如今孩子会跑会跳,天再热都不停歇,像是有用不完的精神头,每天都玩的满头是汗,昨天晚上他闻了闻,都有味儿了,今天早起就没让灵均玩耍。
“快闭眼睛,洗完就好了。”他从旁边小篮子里拿了个野澡珠,在手里揉搓出白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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