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之间的关系也极其微妙,太子与三皇子理所应当地相互看不顺眼,但自接了西北帅印之后,夜雪焕也懒得理他,除了年关几乎不回丹麓,径自在西北潇洒快活,从容淡定得反倒让太子越来越坐立不安。
四皇子自幼热毒缠身,天气一热就只能去北境极寒之地安养,目前来看也没什么争储的心思,但漠北一战之后,身上有了战功,逐渐崭露头角;何况他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北境,与三皇子走得近,自然也成了太子眼中的一根刺。
二皇子倒是游离于斗争之外,其母妃文氏是太医苑的女史出身,无甚家世背景,幼时又因为一场高烧盲了双眼,从一开始就没动过心思,性情温雅谦谨,其他兄弟对他都照顾有加。但文氏去世得早,二皇子实际上是在楚后膝下长大,与三皇子自小亲厚;五皇子又同是楚家背景,看起来倒像是其他所有皇子都倒向三皇子一边,只有太子一人被孤立开来。
几个皇子各自逍遥,只有储位上的如坐针毡。太子和刘家千方百计要坑夜雪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南境本就是刘家自己的地盘,原定也是太子前来南巡;夜雪焕今年难得提前回了丹麓,太子不知怎的就坠马摔伤,右相刘霆公然在早朝上恳请三皇子代为南巡,也是算准了夜雪焕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阴谋都摆到了脸上,懒得遮掩。
夜雪焕被捋了虎须,面上虽然笑嘻嘻的,心里却很是憋着一口气,打定主意要借着南巡好好给刘家点颜色瞧瞧。此次提前出巡本是因为云雀那支小队的行踪,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落在了刘家身上。
西南总督赵英是这鸾阳城督赵源的族叔,而赵家世代都是刘家的附属。若赵家当真与云雀有勾结,刘家定然也跑不脱。所以夜雪焕说刘家“狗改不了吃屎”,最会卖主求荣。
“红龄卸任羽首已经五年有余,若她一直都是归心楼的老板,那就说明刘家与云雀早有勾结。”
蓝祈蹙眉沉吟,“可问题是……相互勾结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夜雪焕看着他心事重重的表情,颇觉好笑:“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蓝祈疑惑抬头,又听他轻声说道:“我身边的这些破事,可比你在云雀要危险得多。”
毫不在乎的口吻,却又显得格外沉重。蓝祈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大船才经得起大浪。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天下间没有比殿下身边更安全的地方。”
一句话反倒把夜雪焕说愣了。听惯了阿谀奉承,早就已经宠辱不惊,却居然被这样一句简单直白的话语撩到了心弦,没由来一阵自豪雀跃。
他挑起蓝祈的下巴,嘴角一勾,两片薄唇霎时便锋利起来,“你这张小嘴竟也说得出这种阿谀之辞。”
“……这是实话。”
蓝祈有些不自在地侧头躲过,动作稍微大了些,腰身略显不稳,本能地便要伸腿保持平衡,一动又牵扯到膝盖的伤口,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夜雪焕敏锐捕捉到他这个隐忍的表情,腾出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背,又往自己身上带了带。蓝祈有些抗拒,刚挣扎了两下,腰上就被狠狠捏了一把。
“别乱动。”夜雪焕低笑道,“你这伤再不好好养,一身本事都要废了。”
蓝祈嘴硬道:“没那么严……”
话未说完,就被夜雪焕屈指在伤处弹了一下,顿时小腿一颤。
“原来你也知道疼。”
先前作恶的手指此刻却变作了轻柔的抚摸,即便隔着裤子和纱布也能感觉到指尖上的热度。
“直接拿酒往上浇,就是西北那些老兵油子也没你这般豪迈的。”夜雪焕虽然在笑,语气里却带了些难以察觉的叹息,“你这膝盖怕是要养上好些时日了。”
异样的感觉游走在膝盖周围,蓝祈咬了咬嘴唇,声音愈发轻淡:“不会拖累殿下的。”
夜雪焕的手指顿了顿,干脆将整个手掌都覆在他伤口上。暖意缓缓传开,竟真的带走了几分疼痛,微微地痒了起来。
蓝祈心绪翻涌,很想躲开,但这个不安稳的坐姿又让他不敢乱动,整片后背都在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
夜雪焕抄过他的膝弯,抖开身上的斗篷,将他整个人都裹进怀里,又在额头浅浅一吻。
蓝祈连呼吸都乱了。
“乖。老实在我身边,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声音低沉而轻缓,所以显得格外温柔。
都说三皇子狠戾凉薄,喜怒不形于色,情绪难以捉摸,在西北时素有只杀不降的名声,朝中也多评价他才能有余而仁厚不足,是以虽然早已到了适婚年龄,也多的是人要想与他结亲,但他本人至今无娶妻之意,便也无人敢提。
——越是这样的人,温柔起来,才越教人难以抵抗。
他是皇子,是天生的征服者,有无数教人臣服的手段,怀柔的功夫炉火纯青。
外人或许不知道,但身为云雀最顶尖的金睛,蓝祈自然有着足够的情报来源。玄蜂之内亦有谍报部门“谍蜂”,谍蜂的蜂后路遥原先就是别人安插到三皇子身边的卧底,却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策反,死心塌地跟了他这么多年。
而路遥表面上的身份,是丹麓执月楼的老板,大名鼎鼎的丹麓第一美人。
夜雪焕的确是个明察秋毫之人,每每从细微之处攻人软肋,不经意的温柔体贴看上去无比真实,却又最为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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