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冉越发觉得这位萱蘅郡主徒有虚名,心中看不起她,反倒越发和颜悦色起来,“郡主此言差矣。兵力多少并非是制胜的关键,殿下当初以一万五千疲兵破了边蛮三万大军,便是最好的例子。”
夜雪焕听他有意把自己牵扯进来,轻笑道:“边蛮虽然勇猛,却到底粗鄙,装备落后,也无甚兵法纪律。杀了蛮王,自己就先乱了,算不得是什么好例子。”
他说得轻巧,蓝祈却知他在那一战中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往他唇边递了一瓣橘子。
夜雪焕平日里并不要求蓝祈做这等服侍,甚至根本不爱吃橘子,此时在人前做出这等姿态,多少有点演戏的味道。
谁都知道蓝祈根本不是个单纯的男宠,多少人都看到他在屏叙官邸里带着玄蜂训练,三皇子手下所有的侍卫都对他礼敬有加,可偏偏却要表现得如此乖顺,反而让人觉得他深不可测,不敢怠慢。
所以夜雪焕也乐于带他出入这种场合,无甚狎亵举动,只让他斟酒布菜,越发讳莫如深。
齐晏青的神情越发阴沉,也不知是嫌恶这种刻意演出来的亲昵,还是不齿演戏这种行为本身。
夜雪焕根本不想理他,慢条斯理地对刘冉道:“不过刘帅所言不差,颐国的确不怎么好对付,否则我何必亲自跑一趟云水关。”
刘冉听他前半句时还笑容满面,听到后半句,忍不住就抽了抽嘴角。
“这桩人口案是我一手查出来的,颐国却摆出这种态度,实在让我不喜。”夜雪焕嘴里含着橘子,说话就有些黏黏糊糊,却反而透着一股子危险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我亟雷关上那颗人头挂得太久,该换换了。”
一番话的血腥气极重,竟隐隐有了要出兵颐国的意思。刘冉的眼角不自觉地跳了跳,就听他继续说道:“只是兵戈之事,到底劳民伤财。我也不过想要颐国尽快给我个交代,把这桩案子弄清楚了,也好早日定罪公示,省得拖延。”
“至于兵线么……”他看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上个月给兵部呈了折子,待得批复下来了再议也不迟……再剥一个。”
最后一句是对着蓝祈说的。
蓝祈淡声道:“殿下,橘子易上火,不要多吃。”
夜雪焕叹了口气,径自饮了杯酒,好像兵线一事根本不在他眼里,蓝祈不给他剥橘子才比较让他遗憾。
刘冉脸色铁青,这才觉得夜雪焕委实厉害,早上在关前时也是一样,明明把一切都打算好了,却偏要放任白婠婠胡闹,一个在前面挖坑,一个在后面填土,让他自己跳了坑,半点借口也找不出来。这口气憋得难受,又不好发作,只得按下不提。
白婠婠心里暗笑,也知夜雪焕是在提醒她适可而止,于是见好就收。
酒过三巡,自然需要些助兴节目。按军中的待客习俗,演武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刘冉命人在宴厅清出了场地,抬来了兵器架。架上的兵器都是木制,以防出现误伤。
夜雪焕只带了几个玄蜂侍卫,并不是很想参与,只让童玄下去试了两场。魏俨和白婠婠倒带了不少人,但羽林军是护卫军,对这种事并不热衷,意思了一下便也作罢。只有白婠婠最起劲,不断让亲兵下场,与西南边军的将官切磋。
这种宴席上的助兴演武,双方其实心里都有数,胜负五五开,打得也算尽兴。然而轮到齐晏青上场时,却丝毫不给面子,连赢三场。白婠婠脸色不太好看,西南边军之内本就有许多人对他颇有成见,见他像是要刻意出风头,也多有不悦之色。
齐晏青却不理会,赢下第四场之后,突然倒转长枪,躬身对夜雪焕道:“末将不才,想请殿下身边这位蓝公子下来切磋一番。”
夜雪焕不置可否,侧头盯着齐晏青看了一会儿,神情间不辨喜怒。蓝祈也不做声,垂着眼帘给夜雪焕斟酒,仿佛下面站着的齐晏青根本就不存在。
场间气氛骤冷,谁都知道蓝祈是夜雪焕的心尖肉,无论齐晏青是有心还是无意,无论蓝祈是下场还是不下场,都是在往夜雪焕脸上扇巴掌。夜雪焕是个多大的心眼,重央全军都很清楚,真让他记恨上了,倒霉的可不光是齐晏青自己一个。
夜雪焕一时倒也摸不清齐晏青的想法,但见刘冉神色如常,便知云水关里定然已经接了刘霆的指示,对蓝祈有所图谋,心中怒意渐生,脸上却笑了出来,对蓝祈说道:“齐将军点名要你下场,你去就是。”
说着还故意挠了挠蓝祈的下巴,“若是给我丢了脸,看我晚上怎么罚你。”
话说得十分暧昧,却又透露着十足的信心。蓝祈低声应了,起身站到场下,与齐晏青对视。
齐晏青身量很高,又在军中练了一身厚实的筋肉,蓝祈站在他面前,越发显得纤细单薄。
他今日穿了一身繁复的纱衣,宽袖长摆,层层叠叠,双手垂在身侧,连手指尖都露不出来;腰间悬着一枚晃来晃去的精致香球,微敞的领口下还有几个可疑的小红印,衬着那张冷漠禁欲的小脸,却反而有了几分别样的情色之感。
齐晏青看在眼里,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之色。蓝祈表情清淡,漆黑的眸子里却满是寒意。
夜雪焕突然有些好笑,觉得人与人之间当真奇妙,齐晏青明显不喜蓝祈,而蓝祈也讨厌齐晏青;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的人,竟是第一眼就相看两相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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