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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究没能没让凤琊看到自己风光不可一世地立于天下之巅,没能亲手为他披上嫁衣;唯一能给的,不过只有一个谥号。
    从头至尾,凤琊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在正史记载中,醒祖征战天下的过程无比轰轰烈烈,大小战役无论难易或成败,无不精彩纷呈,史料堆叠起来能有半人高;然而那些浮夸的吹捧却在这区区一面墙壁上被过滤和浓缩成辛酸而残酷的真相,千古一帝亲手剖开了自己光鲜的外表,血淋淋地书写下自己的罪孽和狼狈。
    直到此处,这篇壁文才终于有了“忏罪”的意味,沉闷压抑的悔恨和绝望如惊涛骇浪一般扑面而来。
    蓝祈的嗓音早已嘶哑不堪,却仍在尽可能一字一字地念,夜雪焕也在一字一字地听。
    玉醉眠认为自己的罪是太过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挚爱;而他的“忏罪”,则是耗尽一生来试图救回凤琊。
    ——这才是他彻底走向疯魔的开始。
    为了研究血蛊,他不断从凤琊的蛊傀之体中抽血、配药,再反用于凤琊身上,记录下配药的思路、药方和蛊体对药物的反应。当然无一例外都是失败的,但过程中却诞生了诸多奇蛊诡药,都被凤氏皇族记录在册,作为不传之秘收藏。
    玉醉眠根本不管底下的人如何处理失败品,晚年时朝政都交于太子打理,只沉浸于日复一日的无谓尝试之中。
    他又陷入了一个怪圈,分明是为了救凤琊,却在一次次失败中变得冷漠麻木,最初的悔意和爱意慢慢消退为纯粹的执念,以至于每一次试药时都已经没有了期待,而是机械地记录下结果,再毫无意义地周而复始。
    他潜意识里明白凤琊已经救不回来了,就连人生里唯一的意义都似乎已经从“拯救凤琊”变为了“研究异血”,以至于他在临终前孤注一掷,直接剖出了凤琊的心脏,企图做最后的、最彻底的研究和试验。
    读到这里时,蓝祈的心脏猛然抽动了一下。
    ——契蛊的本源,竟是凤琊的心脏。
    第118章 契情
    蓝祈的身体虽然没有完全蛊化,但契蛊化血这个过程的确是开始了的,只是因为蛇眠介入而中断,一部分蛊血融入他自身血液中,以致蛊香透体而出。
    如今看来,凤氏后来所有的秘药应该都来源于凤琊,蛇眠改良自其中之一,理应也与契蛊同源。两者互相作用,暂时还不清楚究竟结果如何,但至少目前看来,蛊化暂时是终止了。
    凤琊的体质归咎于他父亲的禁忌研究,血蛊本为长生之术而生,为了长生不老而将自己的身体炼成蛊体;他的父亲没能成功,而天生蛊体的凤琊最终也只是肉体不老不死,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算不得“长生”。
    这世上谁也不能长生,按照长老会当初讥讽玉醉眠的说法,凤琊的降生就是天道对他狂妄愚昧的父亲妄图违悖法则、窥视禁忌的惩罚,而这个诅咒将世世代代传承于血脉之中,在他们身上刻下罪恶的烙印。
    玉醉眠当然不信这些,夜雪焕和蓝祈也不信鬼神之说,但自然造物的伟大和神奇却不得不让他们心怀敬畏。
    凤琊自己所生的子女中无一人继承到他的异能,却的确在血脉中留下了潜藏的传承。从壁文上看,凤琊的异血应该同时具备“药”和“蛊”两种能力;但经过一代代的稀释,后世出现的极少数异血者都只剩下了“蛊”这一种。
    玉恬曾言,凤氏千年之中所出的异血者中,有的失性发狂,有的蛊化成傀,也有的平安活到寿终正寝,结局各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是,后世的异血都失去了药性,自身能抗毒,却不能为他人袪毒治伤,没有太多利用价值。
    或许也正因如此,他们在凤氏之中才成为了纯粹的异端,而不是像凤琊一样被反复榨取生命。
    这大概能算是所谓的“天道”留给他们的唯一一点仁慈。
    ——所以,这世上唯一还有药性的异血,只存在于蓝祈身上。
    凤琊的血对一切生灵都有效,但玉醉眠在炼制契蛊时,以他的心脏做茧蛹,以自己的血做蛊引,蛊体却使用了南岭部族里男女成婚时会用到的某种情蛊,使得契蛊有了忠贞的特性,其蛊血只对契主有效;但同时也有了一定淫*,只有因情而生欲时方能结契。
    他原本想让自己作为宿主,以自己的命换凤琊清醒;但契蛊本就来源于凤琊,无法认凤琊为主,也回不到凤琊体内。它有着蛊虫的本能,对自己的本源所在存留着天然的依恋;又似乎有一些原始的、不稳定的自我意识,对玉醉眠这个本该是“主人”的炼制者有着微弱又明显的抗拒。
    ——就如同是凤琊的一缕魂魄被一起炼制在了契蛊里一般。
    契蛊的抗拒成了压垮玉醉眠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甚至开始分不清楚,那个无知无觉、没了心脏也依旧可以行动自如的躯壳,和这个以心脏炼制、没有人形却隐约有情绪波动的契蛊,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凤琊?
    或许两者皆是,或许皆不是,又或许……他本就从未真正拥有过凤琊。
    他崩溃又茫然,彼时的他已然垂垂老矣,而凤琊却依旧是当年刚刚蛊化时年轻美丽的模样,巨大的差距一如他们之间从未消失的鸿沟。
    他终于意识到,或许他与凤琊之间从未相爱,不过是强取豪夺的占有和别无去处的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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