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一愣。
清宴手背青筋一突,手腕翻转,凌厉剑光大涨,迎面而来的一排魔物被掀得横七竖八,轰然摔远。
夏歧稀奇地看着他的背影,又惊又乐,就要追着过去逗趣。
清宴却忽然转身,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为何会选择我?”
夏歧猝不及防一愣,所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他有些好笑,这不是什么不好答的问题,好听的话信手捏来:“我可没有心口不一,我家道侣在任何时候问这个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而且答案不会那么肤浅……”
他的心声却是嫌他太啰嗦,不由打断他的废话替他回答。
——做菜好吃人又帅。
夏歧:“……”
清宴轻轻挑眉,仿佛提醒着那句“不会那么肤浅”。
夏歧刚想解释,却听到清宴的周身悠悠飘出一句话。
——夏歧生性活泼,喜欢新鲜事物,我自问不是个有趣的人。
此话一出,清宴顷刻僵住了。
与夏歧逗趣,心神不由松弛了,才让这稍纵即逝的想法漏了出来。
他当机立断转身远离,避免继续这番被迫剖析内心的谈话,得尽快找出阵眼,劈了这惑乱心神的幻象。
夏歧一愣,清宴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他忙紧紧跟了上去,口中的声音与萦绕在周身的心声高低重叠:“不是的,柏澜不需要很有趣,我看见你的每一刻都觉得很开心。”
口中的话停了,心声却没有止住脚步地絮絮叨叨。
——有趣该怎么定义?反正就算靠在入定的清宴身上睡一整天也觉得很满足。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入清宴耳中,他呼吸一轻,忽然停下了,又道:“漫长岁月只对着一个人,不会太无趣?”
夏歧弯眼一笑,欢快的话音与心声又重叠响起:“如若那个人是柏澜,我巴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也希望未来岁月再长一些。”
心声依然没有停止。
——就是星回峰的床可太硬了,硌得慌。有机会带柏澜回霄山,让他见识下我那张软得能陷进去的床……
夏歧忙猛咳几声,险险收住了与清宴说起话便如野马似的心绪。
清宴久久没有回应,就在夏歧怀疑是不是被自己过于奔放的内心惊讶到了,便听清宴又开口了。
“为什么有些事你总是避而不答?”
声音低缓了几分,莫名带上几分温和意味。
夏歧的心思因为刚刚的坦诚而完全敞开了,听到这个问题时还没来得及重新捂紧。
他面上怔愣,周围的心声先替他作出回答。
——若是到了最后还没有办法,你想不起来也不必伤心。
清宴倏地抬眸望向他,眸光沉了下去。
夏歧迅速后退落荒而逃,与清宴隔开数步,像是呲了毛的猫:“别……别问了!专心!”
夏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方才的话不知道清宴听去多少。
自家道侣向来敏锐聪明,这隐私简直漏得不剩分毫了。
他当即忘记了是自己挑起的你问我答小游戏,心里对这幻象深深责怪起来。
三人各守一方,像是默契拉开不会被忽然突袭提问的安全距离。
不到片刻,清宴顺着细微的灵力流动痕迹来到貌状平常的某处,脚下镜面却反射不出任何景象,也吸收不了一点光亮。
载川剑尖抵在镜面上,缓慢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往下刺去,锋利剑刃在灵气加持下没入镜面,剑气探入镜中,开始搜捕阵眼。
整个幻象空间忽然震颤起来,镜面也随之摇晃抖动,魔妖兽纷纷发了狂一般引颈长啸,向着清宴凶猛扑来。
夏歧与闻雨歇顷刻闪身回援,刀光剑影在清宴周身化为密不透风的结界。
夏歧的目光越过铺天而来的魔妖兽,看到一抹碧色身影悠缓悬在不远处的空中,周身萦绕着魔气——
是白轩。
像是响应他的发现,不远处的白轩面无表情,却从震颤幻象的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笑声,笑声有多人的音色交织,其中依稀可辨出白轩的声音。
“歧哥哥,与你的熟人好好告别了吗?你还站在这,他的气息却消失了,看来是你杀了他。怎么样,我好心保留了他的神智等着与你叙叙旧,亲手杀了朋友的感觉如何?”
夏歧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白轩身上盈满魔气,神智却还在,不是被魔气侵染,而是主动吞噬魔气,与之融合……虽然修为大增,但命不久矣。
简直疯了。
白轩见他不答,声音又拔高癫狂了些许,带上几分刺耳的怒意。
“夏歧,凭什么你能活过来,凭什么你能绝处逢生?为什么不和我一样在泥泞里苟且偷生,你为什么能过得没有痛苦,活得这么好?!”
为何只有他抛弃一切尊严,祈求依附那个恶鬼,才换来苟延残喘的一线生机……
载川剑气触到阵眼深处的锁魂铃,整个镜面蜿蜒开细密纹路,幻象也震颤得几欲崩塌。
白轩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对夏歧谩骂质问的声音越发刺耳尖锐,隐隐震动着耳膜。
夏歧剑光冷凝,兀自斩杀着靠近而来的魔妖兽,闻言掀唇一笑,却毫无温度,似在嘲讽白轩所言。
他被白轩夹杂魔气的笑声震得识海微晃,忘记了脚下还有实时公放心声的镜面,他缄口不言,心里却并非毫无波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