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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十三他跑了!”
冯汉广忽然巨声怒吼!吓得周围人全是几抖,顿时噤声!
“跑了?”周烈文也吓一跳,刚还沉默不语的人哪来这么大脾气?“跑什么?他不是应该是带兵西出,生死未卜吗?”
“生死未卜个屁!”冯汉广抓起桌上未饮的茶杯使劲摔出,“啪”地一声在梁上撞个稀碎!
“他能死?他姚十三机关算尽,他能死才怪!当是与我契约已尽,他他妈的借我便利,杀人无数后去他的逍遥自在了!承诺得倒是好啊,等我夺回声名后重新开始?那人呢!他他奶奶的,人呢!连封书信都没有!亏我为他奔波千里跑回益州!好你个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的姚十三!我……我!”
堂下众人惊呆之际,唯都仲沉目不语。老将本欲踏步向前,却听冯汉广盛怒下喊出一句话后,惘然停了动作。
“齐铭!你去把高大人喊回来!就说我娶!明日就娶!草!”
“都楞着干嘛,这府上有什么好东西全都给我包起来!我冯汉广娶妻,定要她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气气阔阔的娶!让这全城恭贺的,让众人看看,什么是我护国大将军的妻子!”
让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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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喜事,惹得这城内十万兵士都彻夜难眠。几乎是倾巢而出地跑遍益州长街,沿街扯起百丈红绫,悬红灯于河岸。
军营多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刚打了胜仗回城精力充沛。他们不知内情,只知是将军大婚,一个个热火朝天兴高采烈地准备着,日落也不知归,将这座城大街小巷各个角落无一遗漏地用囍字贴了个遍。
倒是阳气壮盛,不惧恶鬼,入了夜也不肯退,事无巨细地装点这场盛会。连平日巡夜的道人都发了傻,看这阳刚气下,与百里红绫的喜冲中,恶鬼甚至不敢现身地遁入暗影。
“谁娶妻啊,阵势这么大。”
过了夜半天开始落雪,片如鹅毛铺天而下,将那满城红彩盖上白衣。士兵依旧不肯退,谈笑风生地结伴顶着大雪装饰。
一时间人多眼杂,艾叶蹲在高楼之上与顾望舒不便现身,好在今夜鬼煞也不会轻易出没。
“益州城能动如此数量的士兵掀满城风波的,你说还有谁。”顾望舒把艾叶的尾巴圈圈缠了满身躲雪取暖,只漏出双细眼眺望着。
“冯汉广?”艾叶惊声怪道。“他娶谁,娶姚十三吗?”
顾望舒笑道:“并非全无可能。你不是耳朵好,听听便是。”
高楼下士兵喧闹不断,想听出个结果来并不难。
“……顾望舒,不是姚十三。”艾叶疑惑道:“想来也是,大将军怎会娶男妻。”
“那是谁家千金倒这个霉,嫁了个不好女色的将军,做这个徒表妻子。”顾望舒也只是好奇,多半又有温暖中舒适的困倦,眯眼道。
“什么高大人家的千金,不认识。”艾叶道:“高什么?高……”
“你说谁?!!”顾望舒骇然睁眼,三两下扒开艾叶长尾惊呼出声!“高棠棠……?”
艾叶吓了一跳,看他如此激动心觉不对,忽地收起尾巴觑起眼嗔声道:“是,怎么,这么激动,难不成又是什么瞒起我的老相好啊?”
“滚!不是我!”顾望舒高声道,“是……清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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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放心,若棠棠一日为我冯某之妻,我便定会护她一日周全。十里红妆分毫不少,千金号令如我,十万大军都会为她所驱!汉广绝不会委屈她半分,亦不会辜负其身,更不负大人重托。”
数十里的红妆,从益州城长街街头排到街尾。日出时白雪耀眼,街边每一栋瓦房,每一棵树,都比那大雪更为细致地系满红绫。
数万百姓攀门议谈,依稀间听得最多的话,竟是。
据说冯将军大业已成,却执意回益州亲自带家眷入京,没想到是为娶妻啊。将军定是为娶高家千金才浴血拼杀,夺回盛名,风风光光回来,只为娶她为妻。
佳话传了千里,人们总是将谣言传的远,又忘得快。譬如当下,无人忆得起那个名字。
那个几乎成了当时满城人下饭菜般谈论的名字。
大红灯笼开路,沿街放铳声阵阵入耳,两途乐器一路吹吹打打。新郎官一席金丝红衣华服,为显将军气概地还挂了半臂甲在身,是个俊朗魁伟,器宇轩昂。
高头战马踏过万千敌尸,顶腥风血雨,如今却是头顶大红团花,载着主人在长街众目下,去迎娶他的新娘。
他在这人山人海中,将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却难自控地四下寻觅。
——“等你回来,我定十里红妆的娶你。”
都是……骗人的。
这一路从日出到日暮。黄昏起,便该迎新人了。
远处火把渐显明了,与鼓声齐鸣的是百匹战马于石板路上踢踏。迎亲的马儿都是才食过人血浇灌的草,毛色油亮,鼻息间全是野蛮高傲的嗤响。
总镇府的牌匾昨日被摘下,崭新的将军府牌挂巨大团花垂下,两面大鼓飘着长丝带,在雪地中由两位裸身的壮汉敲响,活生活色的男儿气概将冬日装点热闹得宛如盛夏,恍闻蝉鸣。
走近了,靠来了,他才终是死了心。
从那啸铁身上跃下,踏步到停在府外的大红轿子前。
本无需如此地屈膝半跪下来,看轿夫搬出小阶垫在轿下,新娘无母,其父便代劳扶她下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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