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接过那碗芋圆,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我就知道你还想着我一口吃的。”
“……只是顺手罢了。”谢燃说。
吴晋原和张思面面相觑——眼前这个男人双目充血,一脸“亡命之徒”的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他还带着刀,如果硬碰硬,身为良民的两人肯定不是对手。
脑子清醒的现代人都知道暂避锋芒的道理,吴晋原权衡利弊,倒觉得给钱反而是小事。他强自镇定,冷静地和歹徒对视:“如果我们给钱,你就会顺利放我们走吗?”
“那当然,我……”
歹徒话音未落,忽然全身一僵,脖颈拉出诡异的弧度,双目泛白——
正是白芸扑了上去。
“东哥?是你吗?”白芸试图撕扯那张“画皮”,“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歹徒”那张狰狞的脸被肆意捏圆搓扁,落在吴晋原和张思眼里,就是那个人突然被一双看见的大手疯狂□□了片刻之后,忽地一下消失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世界里,“东哥”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崩溃地朝白芸吼:“你才是,打断我做什么啊!你不是想撮合他们吗?我在帮你啊!”
“可我们不是说好了,让你不要过来的吗?他们的事我自己能解决的,你没必要……”白芸咬着下嘴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蓦地像是泄了气,“东哥,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很快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不会有结果的。”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说出他们之间的事。
小巷里没了歹徒,巷口的雾却没散。
吴晋原和张思愣了愣,虽然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打算立刻逃跑,然而往回跑了几步,却发现根本就出不去。
跑到小巷的另一头也是一样的结果——当他们穿过黑雾的时候,总是会从小巷的另一头重新回到巷子里。
联想到前两天的“撞鬼”事件,张思很快就害怕起来,缩着脖子说:“是不是……又‘闹鬼’了啊?”
“这世界上哪有鬼,”吴晋原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他笑着在张思肩膀上轻抚几下,柔声说,“别怕,总有办法出去的,我们再想想办法……诶,那边有人。”
却是谢燃走了进来。
他暗中拍了拍景暄,让他过去把那两个对峙中的亡魂拖走,自己则面无表情地从巷口走到巷尾,而后包围着小巷的黑雾便倏地散去了,重新露出车水马龙华灯初上的繁华街市。
谢燃走得很悠闲,速度却飞快,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吴晋原这才回过神,一拍同样怔怔出了神的张思说:“可以出去了!我们走!”
谢燃和景暄在另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中会合。
他过来的时候,白芸和那个“东哥”皆是沉默着,神色复杂地望着彼此。
“你们吵完了吗?”谢燃问。
“吵完了,”白芸忙说,“我们……”
东哥:“没吵完!”
他红着一双眼,直直地望着白芸,“小芸,我做这些,根本不是为了一个回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不喜欢我,我就能头也不回地走了吗?”
这句话的情感太过饱胀,听得谢燃一愣一愣的,他和景暄对视一眼,两个“老怪物”同时后退一步。
就好像这样能降低些许存在感似的。
“东哥,你没必要这样的。”白芸的语气带着抱歉,“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白芸从自家楼顶跳下的那天,是个阴天。
她家小区据说有点邪门,十年来有过四起自杀案件,对一个小型的居民区来说,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案件频发”了。
刚死的时候白芸脑子是昏的,等清醒过来,她就发现自己被一群鬼围着。
那群鬼中,为首的就是“东哥”。
“东哥”大名邹政东,据说是她家那个小区建起来之前,同一个地段上一个居民小区的居民。
那个小区发生过一起恶性的连环杀人案,一名歹徒进入小区连杀十几户居民,后来剩下的住户觉得不吉利,贱卖的,甚至房子不卖直接搬走的比比皆是,不出一年,小区就空了一大半。
据说白芸住的小区风水不好也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不过这都是后话,这件事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这片地段上出现了很多新死的亡魂,不仅如此,还怨气极重。
当时化为厉鬼找凶手报仇的也有好几个,没疯的那些聚在一起,渐渐成了一个小团体,后来他们有幸遇见一个前辈,磕磕绊绊学习了修行的法门,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暂时留了下来。
在同一个地段死去的白芸,自然被他们视作“新来的小妹妹”。
这个小妹妹生前没做什么坏事,可怜倒是可怜,于是小团体中的哥哥们都很照顾她,东哥是其中最照顾她的一个。虽然后来白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东哥好像是对自己有点那方面的意思,但刚开始,她是真的特别感动。
毕竟她生前没怎么收到过来自旁人的温暖。
那些手把手教她修炼的日子,点点滴滴浮现在心头,白芸不知为何眼眶也有点红了,她难过地说:“东哥,这辈子我给不了你回应了……我选了这条路,也不会再有下辈子了。这段时间很感谢你的照顾,我无以为报……还请你……请你……”她吸了吸鼻子,“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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